当日下午大雨便已转小,但不知是否与红旗将要易手有关,这时的天色较往常昏暗了许多
张天与胡立苗早早便来到寨门对面的山头上,许久之后穿着红色校尉甲胄头戴凤翅鍪的衢州守备带着几名随从来到山岗
“守备大人”
“头领,你还真是年少”
“确实,许多人见我都是这般言语”
两人拱手致意,守备官今日双眼异常有神,不住的打量穿着发黑的绿色圆领罩甲与笠盔的张天,徐守备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夜打到我帐前的是不是你”
“守备大人居然还记得,我当时还往大帐掷了几支枪”
“唉,不想你我二人前几日还在舍命厮杀,今日却能在此一同调侃,我那晚可差点没命”
“大人不必谦虚,我也是同样数次范险,不过大人的重步兵厉害,我军是绝无可能在对阵中战胜他们”
“哈哈,我们也别客气,打了这么多日什么家底都已看光,既然你们已经变成了真正的朝廷义军,你我日后虽不是同袍,但也算是盟友,日后若是见了某位大人,可要替老夫美言几句……那面旗便交于我,我还得拿去交差”
“大人过谦,未来怎样我还没有头绪,不过该做的事还是得做”张天转身示意,胡立苗上前将折好的大旗交给了守备官,两米见方的红色金字大旗已经伤痕累累,上边被穿了许多孔洞,又被熏黑了一大块,但徐守备知道这面旗帜代表着的功勋,双手接过之后便交给身后的随从
“天色已晚,既然大人来了不妨进山吃顿饱饭,这寨子虽然简陋但也算是我家”徐守备身后的随从听闻张天这般言辞正要上前将其拉走,但被守备伸手制止
“我早就想见见令人畏惧的红旗,哈哈讨逆军战士,既然已到了你的家门当然要进去瞧瞧,我年长这许多,叫你声侄不过分吧”
“不会,徐叔这边请”
张天笑的有些冰冷,但还是抬手请徐守备前往山寨,两人便一边笑谈一边并列走进寨门
进入参观一番各队后,徐守备又在天池边的大坟上做了祈福,完毕后便于之前张天举行会议的地方聚餐,司务们则将这几日网到最大的一尾大头与一只山猪烤制好搬上一块大石餐桌,两军十数名军官便在其中畅快地大口朵颐
“侄啊,我的那些孩儿你替我照顾的不错,我也替那些死去兄弟的家人向你谢过,今天咱们便把俘虏换了”
“那是应当”
“别怪叔贪心,那些斩马刀与重铠可不好弄,还有那几门炮到时也一并归还了吧”
“既然徐叔开口……”
“不忙,且听我讲完,我知道你们的武备丢失了许多,这样,乌岩山西北十里外有座坞堡,前几日广信的提调官用我给与他们的武装攻下了那里,并以我衢州营的名义大肆收刮民脂,那些装备便是你们丢在山下那批,原来我打算临走时将它们收了,如今那坞堡便算作是叔的赔礼,我听闻里边的金银不少,权当做叔的见面礼”
“这,那小侄便在此谢过徐叔”
“谁让我身无长物呢,你这声叔可不能白叫,我看你待我那些个小子不错,没掉一两肉,今后叔还要仰你威名呢”
事毕之后徐守备又抓起一根油汪汪的烤肋排大口啃食,看得出衢州营的战时伙食也不好
夜晚送走衢州守备之后,林招弟照常跟在张天身边,身上多处受损的铁甲都是其战绩,让他更显威武,两人站在寨门外目送归去的衢州守备,还有两百多名衢州营俘虏
“将军,让我等头领全数露面作陪是否太过张扬”
“这是投名状,林兄弟,那守备官在观察我们营地时那副认真的劲便知道是有备而来,见过几个领兵将领后才开口换俘,还有让我们去攻打北边堡垒的人情,如果不这么做我估计真就只能两手空空离开了,那样我们这义军今后的求生之路便又会多出许多波澜,我不能辜负张启做出的牺牲”
“将军,小人这边也需告辞了”
“浪子找着回家的路啦”
“是的,找着了,不能融入红旗军小人万分惭愧,日后将军要是有闲暇可要来我建宁林家坐坐”
“好,不过日后恐怕难有空闲了,既然你要回归了,作为家主弄十个八个人才过来不算难事吧”
“还是,有些困难,不过我会记得,这样也不枉费将军照顾我的这些时日,还有胡队长我带去建宁吧”
“没问题吗”
“胡队长是内伤,日后将军的行军路线大多都是山路,我恐胡队长无法扛下来,此去往南不到三十里有一处岑阳关,那里的协守与我相识多年,过关之后便是大路,由我带着较为妥当,还能在途径的浦城县寻医问药”
“也好,我让那五个骑士跟着协助你”
“那将军,我便连夜出发,争取早日医治胡三队长,后会有期”
“保重”
两人执胸敬礼,之后林招弟便带着五名骑兵与一架装有简易簧片减震的大车,带上胡三与一些物资往南行去,第二天接收完归来的二十名连队战士与三十多名辅兵俘虏后,张天领着所有部下离开了乌岩山西南山区
队伍中还跟着那辆已被清空的大灵车,原先车上的骨灰瓮都已葬在衢州营大坟对面的天池边上,由于身份改变,张天已不用再担心被人掘坟,只要有人动了讨逆军的墓地当地的典史都能将其缉拿请赏,只是日后扫墓路途便过于遥远
张天在当日便打下了徐守备所指的坞堡,确切的说是接收了城堡,三门迫击炮放了九响后堡门便从里边被打开了,白费了张天部下大半天功夫造的大木撞车,几名身穿便服的汉子压着绑缚着的提调官来到阵前投降
“大人,将军救我!此地暴民抗税拿了下官欲行不轨,将军救我啊,我的部下都被他们抓住啦”
“我没问你就闭嘴”
“是是是,将军只需将这些暴民正法便能获取千两税银……啊金银都有,还有些玉器,若是将军不喜下官还有件家传武备……”
“你们俩不是把他抓来的嘛,让他赶紧闭嘴”策马站在阵前的张天昂首对提调官身旁面有惧色的两名大汉示意,两人立即大喝一声祭出砂锅大的拳头将提调官按下并一阵猛捶
片刻后提调官已经卧在地上口鼻出血大口喘气,但位汉子并没有停手的意思,张天见状眉头紧皱,挥手让身边的胡立苗出手制止,得到示意的胡立苗便提着长枪翻身下马,他的马槊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丢失,如今只能以重量较轻的长枪替代
“将军是让你俩叫他闭嘴,不是要锤死他”胡立苗寒枪指着一人的喉部一边怒吼一边逼退二人
“大人不知,因为此贼我兄弟二人已经家破人亡”
“将军,那,这些,贱民都是,胡言,要替下官作,主”
“我不是文官,但洪武帝很好的教育了我等,让我们知道做官为恶知法犯法是何下场,将他松绑,鲍兴,叫人去知会附近百姓,让他们过来与他自行了断”
“属下遵命”张天便带着众人越过还在举首祈求的提调官进入了坞堡
这处坞堡的内部空间比外面看着的要大许多,随处可见的宽大瓦房与货栈,说明这处坞堡常年生意兴隆,并且门客众多,张天所有的部下进驻后也不显得拥挤
“将军,那矬子已被附近赶来的上千百姓……碾碎了”
“知道了,鲍兴你也下去用饭吧……看来你俩说的不错,你们叫什么”
夜晚众位头领都下去安置部下,张天一间祠堂中啃着肉食,三连的指挥被张天收回,范犁在一边帮助处理事物,还有胡立苗也守在祠堂,下午的两名怒汉此时正跪在堂中
“谢将军为小民报仇,小民姓瞿名子相,这位是小民的族兄名子藩”
“你俩这是要出将入相那,起来吧我这不用跪,你们读过书”
“读,过”与张天对答的瞿子相看了看张天,之后两人便有些惶恐的站起来
“说说今天的事”
“那贱人在年前便已频频骚扰我家勒索钱财,又因见过我胞妹而心怀不轨被我父母痛吗,因此怀恨在心,只因守备大人长久不归便让此撩做大,无人制衡下纠集了数百地痞山贼作为打手,在前几日强占的我家,我父母,族叔伯全数被杀”
“想不想从军”张天听闻此等人间悲剧一点也不哀伤,反而有些确幸,打起了两兄弟的主意
“将军……我,小的”瞿子相的担忧出现了,原以为卖惨能博得这名年少的小将同情能礼送出门,哪知对方双眼微眯,让霍子相看出了张天此时心中正在算计
“就这么定了,我还缺军吏,你读过书便留我身边”
“这,这,将军大人”
“好了,你这名族兄就让老虎兄弟带着,一文一武齐头发展,岂不美哉”
“那些兵痞怎么办”耍起流氓的大兵让瞿子相很是无语,但还是提出了条件
“那些瘤子我会先将他们的头目全砍了,其余的虽进不了我手下的大兵队伍,但让用来作苦力还是不错的”
“……是,大人”虽然这名年长张天两岁的强壮书生答应了从军,但任谁都能看出其心中的抗拒
“让你那妹妹以后服侍我吧”于是当张天正要走出祠堂时便再次停下,回头向瞿家二人说道
“大人!不可如此”瞿子相与瞿子番二人对视了一眼,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我妹,她已让那矬子给,给祸祸了”
“嗯,还有啥,不然你们打算怎么办,赶她走还是让她出家,我都不嫌弃你们着急什么”
“不是,小人以为……谢大人大义收留,小人,下官,感激不尽”
张天听完便与胡立苗离开了祠堂往几栋瓦房之外的露天饭堂走去,而一直在计算收获的范犁见证了全部过程,也是一副惊呆的表情看着张天离去
此次坞堡获取的收获被范犁清算出来为两万两白银还有少许黄金,数百石的大米与百斤的大豆种,另外还有一些贵重器物,当中便有提调官所说的祖传套装,黑色镀金花纹的六瓣铁盔与一套南宋形制,前胸带有两面银光锃亮的护心镜且有皮质里衬的黑底扎甲,至于是否他家祖传便无从得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