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逆军大本营的主事大厅中，毛镇军政主管范犁正与几名士官顾问一道研究最近各方传来的情报异动，一些先前被讨逆军打散的社团与山贼又重新出现在义乌周边，并开始有目的集结，由于讨逆军如今机动兵力只有一百骠骑兵，连保证大路以及关键据点之间的联络都异常困难，义乌县的边缘地区便重新成为了这些强人的乐园
“这些手法太过明显，养寇不只是武官们的把戏，文官同样擅长”
“百户大人……主管大人，据说复社便以此在绍兴发起过民变，之后便将东林浙党逐出了绍兴西部，盛产盐矿与珍珠的诸暨县成为了复社重要的根基”
“这帮酸儒瞧上了我军治理下的金华中部，这里大族势力都被我军压制田亩也被回收大半，且人口充足还有强兵可募，如此宝地任何势力都会垂涎”
由于讨逆军奢侈品大卖以及前番的剿匪使得存银极为充足，且在讨逆军软硬皆施的手段下从地方大族中大量回购军田与荒地，以及通过锄奸行东所占据的土地总数已超过本地所有大族拥有的田地，因此义乌县的地方大族便有了一种穷得只剩钱的危机感，此次动乱便与这些地方宗族脱不了干系
“那应当是那些大族把巡抚找来，董象与将军有间隙，也顺道寻仇来了”
“巡按摆在那干啥吃的，只要那御史参他一本便叫巡抚动弹不得，我倒是觉得是那御史在背后搞事，如此先让强人出头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再由他们大军进驻名义安民实则篡夺地方，如此拙劣的手段，如今各方不靖，较为安稳的东南也不能幸免，百户大人……”
“王兄弟我再提醒你，锦衣卫体系已然崩坏，除了留在京师的郑指挥使麾下还有些许力量，你我实际早已脱离了锦衣卫，今后我等便是为讨逆军效力”
“百户大人，为糊口给地方军效力下官也是愿意，可在这下官无法效忠皇上”
“正好相反，我观将军行事处处与朝廷对立但对皇上绝无反意”
“那他对抗是的内阁”
“整个朝廷，如今的朝廷早已不是皇上的了”
“属下明白了，属下也会让兄弟们都过来”
“都给我从小兵做起，一定要低调别把整个朝廷的视线都带过来”
“那北边的大军怎么办，就算他们入境我们也不好主动攻击，对峙怕是兵力不够”
“只要再坚持三五日张禾千总的正兵便能回来，到时有他们压阵别说五千，便是一万官兵也是无惧”
几人最后商议的便是鲍兴在义乌县北方打听到的情报，黄总兵再次出征剿匪方向就是南边，因丽水剿匪不可能一次解决南下剿匪也说得过去，只是其中居然有巡抚直辖的标抚兵这便极为耐人寻味，而杭城与义乌之间的诸暨县也在调兵遣将，各种迹象表明董家巡抚要趁讨逆军主力不在南下攻打毛镇剪除后患
散会之后原锦衣卫众人并没有商议出结果，只能将收集到的情报发往各方将领，正当范犁准备离开会议大堂前往镇上警局，准备通过以往的关系网继续招募旧事同事时在门外瞧见了正从远处走来的胡三
“胡队长，真是你，瘦了这么多”
“都是热的哈哈，范兄，乌岩山一别好久未见”
“是啊，这些是”范犁指着给在胡三身后的十几名骑马大汉
“他们都是建宁人，我那同去的五个兄弟都留在建宁给林兄弟训练骑队，这几位兄弟都是里边最厉害的”
“感情是一桩买卖”
“这个嘛，要这么说也行”
“至少是大赚了，开个玩笑，胡队长回来的正好，毛镇正紧缺骑队军官，你们先跟我进来”范犁一脸笑意的返回主事大厅，胡三与随行的人员跟随范犁进屋，看着空荡荡的大厅突然说道“将军跟我哥呢”
“都在丽水剿匪”
“原来在丽水，我本来便是打算从丽水回来，半路却听说那边有几十万人正在鏖战，只好改道往西边衢州方向回来，那边是将军的队伍吗”
“我们哪养得起那么多人，将军此次出兵六千，还有衢州守备的七千人”
“那剩下全是贼寇！我这便前去帮忙”
“去个啥那边已经打完了，我这里还有要紧事要你去做”
“喝，还是将军厉害……范兄弟如今已是一方之主了”
“毛镇是我军核心我只是有幸成为该地管事，毛镇主人只有一个，如今我军还在不断得扩大，胡队长往后要注意一些言语”
“范兄别发火，抱歉是我唐突”胡三像范犁抱拳行礼，范犁叹了口气便从一个金属大柜子里取来一枚拇指大小，带有扣环的银制队官印章
“这是联络印章如今带兵都得有这个，军官章得等周参事回来我与他商议之后再发给你，你先前是骑军中队长，如今战马还剩四百便全都划给你重建骑军”
“上边骑得都是新兵”
“当然，老手都被挑完了”
“那还是跟从前一般以战代练”
“不愧是红旗军老人，是，如今讨逆军马队有三个，一支是鲍兴带领的骠骑，一支是你兄长带领的将军卫队，剩下一支便是你的骑军，如今鲍兴忙的不可开交，你早早整合骑队将鲍兴替换下来，另外我军的几个大工坊已产出数百件细鳞甲，原本打算都先给胡立苗的将军卫队，既然你先来便先装备骑军”
“那用啥家伙，有骑枪吗”
“没有，长枪先用着”
“可有马铠”
“没有马铠”
“啥也没，就一身鳞甲容易让人下套给扒了去”
“你过来”范犁将胡三拉到一旁，耳语道“北边有大军南下，是官军好几千”
“会打起来……”
“唉，希望不会，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你在外边捡到什么便先用着，骑军在阵战中的作用巨大，若是训练得当骑军会有大用”
“还是剿匪吗”
“是，县城东北往诸暨县方向与严州府方向有许多路霸盗匪，给你练兵足以，地方兵站的驻守军队会协助你们，记得摧毁野外的社团据点”
“好，我这便前往，骑队营地在哪”
“东边”
拿着银光锃亮的队官印章胡三立即出门上马，招呼着从南边一块来的兄弟朝毛镇东边的骑兵营地奔去，对于胡三能否顺利接管骑兵们范犁一点都不担心，死亡骑士的名头早已从赣东传遍周边省份，且还有骨干跟随收拾鲜嫩的新兵应当轻松
丽水的河谷平原上，讨逆军已打扫完战场得到了不少奢侈物与银钱，粗罗估算总价应当有三十多万两，但粮食基本没有，匆忙撤离的流贼大军除粮食之外将所有多余的物件全部丢下，如今都进了讨逆军的腰包，另还有一万三千名还未甄别过的俘虏
衢州守备徐保勋已带着大军由西边归来，不过缴获极为稀少，倒是抓了几个小头领，随军的俘虏却比讨逆军还多有两万之众，再加上前几日消灭的万余人这波数量十万的流贼损失了近半
在平原中部，徐保勋与张天第二次在远离河湾战场的一处村落中相见
“贤侄，几月不见你的兵都快与我一样多啦”
“徐叔抬举了，我观守备军家兵数量都不止一总，还战力这般彪悍，你瞧我的卫队连铁甲都还没有，与徐叔相比差得远”
“客气了不是，谁与你比家兵，你这全军皆是精锐的队伍放眼现今大明哪个养得起”
“先里边请，听说徐叔好果酒，此地葡萄刚刚大熟我便购置了一些新酿葡萄酒请守备品鉴”
“好东西，咱也甭客套了，走起”
穿戴校尉鳞甲与凤翅盔，抚着一缕山羊须的徐保勋红光满面地与张天一道进入村庄的一户大院中，并在酒席正坐主位，讨逆军众军官对自来熟的守备官无甚感觉，倒是跟随守备官而来的一名军司马异常惹人注意，这名穿着书生青袍与半身罩甲，白面无须的文士居然是一头短发
张天开始向徐保勋介绍起麾下文武，其中张禾，张启，胡立苗与张胡才都与其在乌岩山见过，其余周承，梁阳明虽然未谋面，但徐保勋都通过自身渠道知晓了他们，除了瞿子藩
“这位瞿子藩是广信人……”“哼，我瞿堡破家还多亏了守备大人”张天介绍时忘记了瞿家当初便是被听命于徐保勋的地方官给攻破，虽说没有直接关系，但帮凶是逃不掉的，只是徐保勋一脸淡定道“如今这万物皆可为邹狗的年景这样事多啦，哪天我落难小兄弟也别跟我客气，可好”瞿子藩还想理论但在张天凌厉的眼神下值得作罢
“如今不是比将来的运气而是要活在当下”“嗯，贤侄有理”
碍于张天与同袍瞿子藩也不好发作，只得做恭就坐与邻座胡立苗闷酒，徐保勋最后扫了一便屋内众人，发现昔日相识的复社志士并不在此处
“怎么没见到黄先生随军”
“黄宗羲带人跟随张禾先回义乌了”
“这人就是受不得欺瞒，定是要前去问个明白，要是他情商高一些早就混进官场坐上高位，又有啥好问，复社官员便不是官了吗”
“徐叔说的是，我原先也是想的容易，如今手里所有人都是为了南下准备的山地兵，车兵才刚开始建设机动兵力少得可怜，骑军更是没有”
“这关不好过，说回来我自认拜上帝已够惊世骇俗，与你的作为相比我还能算大明的好儿郎啊”
“谁能想到那些村镇里的土皇帝看似不起眼，但背后的关系能扯到省府甚至京师，不过既然做了我会一直做下去不会退缩，此番冲突无论胜败种子都已播撒下去”
“保生瞧见了吧，这个小子硬气着，即使脑袋磕破也劝不回来”
在徐保勋提醒下他的随员便起身向张天躬身敬礼
“下官李广田，圣名保生，现为守备麾下军司马，千总大人，述下官直言，千总所施行皆是仁政，但这仁政却只保全底层民众，这天下不止有贫民同样还有富贵人，千总这般做法便是将他们推向敌手”
“其实我已为他们做了表率，我手里与军属产业目前日进斗金，就算放弃了权利只需动动脑筋照样不愁富贵”
“这些都需要时日，千总缺少的便是安稳的环境”
张天闻言转头看了看坐定抚须的徐保勋顿时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徐保勋在瞧见张天反映之后便说道“李司马意思是我等可仿效关外将门，文官们能成立学社抱团，咱们自个也可组成联盟”
虽然徐保勋说的是联盟，但张天想到的确是军政府，虽然张天名义是复社属员，但谁都知道只是一桩交易，双方貌合神离，张天亦是要寻找真正的盟友
“只有我们两家力量太少，如此行事与郑芝龙和祖大寿无异，还会引起朝廷注意，如今也有南面破局，东西北三面全是东林与复社”
“怕什么，贤侄不是在广信还留有伏线吗”徐保勋说罢与张天看向在下边热闹吃喝的众人中已是脸红脖子粗的梁阳明“他老子聪明得很，能游走文官派系之中多年证明能力也是上等，我们几人都是官场中的异类，这不正好组成互保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