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几日的路,乐然将安儿接回上林将军别院后只吩咐了膳房送了些菜肴过来,陪着她吃完便也不打扰她休息了。
乐然心情很好,破天荒地主动接了夕儿过去与他同睡。
这一觉睡得甚好。
露珠已经消散了,院子里的树上有不少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虽杂乱无章,但仍是十分悦耳的。
南雁知道她的心思,便将早膳摆在院子里的石案上,旁边还有一方小池,还有许多鱼儿,晚些若她不想出去,在此处垂钓也是极好的。
只是,安儿不去找麻烦,麻烦总是能寻着她的味道找来。
南雁将早膳撤下后,安儿一人在池边看鱼。
“我还道是哪家小姐能入得了表哥的眼,原来竟还是你这个心智不全的。”张洁早早就听府里的下人说乐然昨夜带了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回来,还带着个儿子,便急急赶来瞧瞧是谁。
安儿抬眼看着她。
自然是记得的。
那个趁自己脑子撞坏时欺负自己的张洁,还没去找她,如今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安儿虽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亦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张洁见安儿不说话,眼神呆呆地看着自己,心里不禁一讪,不就是个傻子吗,既然能羞辱她一次,便能羞辱第二次,既然能打她一次,便能打第二次。
何况乐然早早就去巡视了,怕什么!
“傻子,你给我过来!”张洁大声吼道。
安儿嘴角抽了抽。
傻子?
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着面这样叫自己啊?先时心智不全,听了这话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可如今她还真怕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打了个手势,藏身在暗处的护卫齐刷刷提着刀冲出来将她剁成肉泥了。
见安儿久久未动,张洁便有些生气,不耐烦说道:“你去把她给我揪过来。”
宁连站在边上,她不是没听过乐然为了这个心智不全的洛姑娘险些与整个安庆郡王府翻脸的事,故有几分迟疑。
宁连的迟疑让张洁更为火大,狠狠踹了她一脚,宁连一时没站稳,生生被她踹倒。
安儿轻笑一声,提高了声说道:“张姑娘让你来,你来揪便是了,何苦为了我这个傻子白白挨了她一脚。”
嘴边带着笑意,她走过去将宁连扶了起来。
宁连的眼正对上她的眼睛。
好清澈的一双眼眸,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怎会是那心智不全之辈。
“你是将军府里的婢女?”
宁连摇摇头,低头答道:“奴婢是安庆郡王府的婢女。”
“可惜了!”安儿颇为惋惜地说道。
这样精致的人儿,竟跟了张洁这种主子,少不得要吃苦头的。
张洁一把拍开安儿搭在宁连肩上的手,说道:“可惜什么?你个傻子懂什么!”
“小姐!”宁连似乎觉得眼前的洛姑娘并没有什么心智不全的症状,相反,还隐隐觉着她透着一种淡淡威压。
安儿听出宁连话中的不安,将目光从张洁身上流转到她身上,微微摇摇头,再将目光流转回张洁身上。
蔑视的眼神,打量着张洁,不禁好笑,当初的自己究竟窝囊成什么样,才让她打得连哭也不敢,才让她至今都如此轻视自己。
一个傻子还敢用这种眼神打量自己,张洁抬手便想给她一巴,却不料被安儿生生拦在了半空。
或许,张洁才是那个傻子吧,明明知道乐然会生气,还是这样干,愚蠢!
念及此,安儿倒有些可怜她了,嘴边带着笑,用悲天悯人的目光看着她,悠悠开口道:“至今,张姑娘还认为我是那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吗?”
话刚落地,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果然响亮!”安儿瞧着自己的右手,颇为满意。
张洁尚未反应过来便挨了她这一巴,“你……”
“这一巴不过是当你还些利息,当初你打我可不止着一巴。”安儿向来不大度,更何况是对她。
这下,张洁不顾大家闺秀的模样,张着牙舞着爪便朝安儿冲来,幸好宁连还拉得住她,不然安儿今日可不止让她还些利息这般简单了。
南雁回来时,只看见宁连拉着张洁往外走。
“小姐,怎么了?”那种扬眉吐气的笑,南雁已经许久未从她的脸上看到了。
“遇见了许久未见的人,她将东西还给我了,故有些高兴。”
“小姐高兴就好。”南雁可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自己小姐欢喜便可,其它的都不算什么。
张洁被宁连拉回去后,将气都出在了她身上。
“小姐,难道您还看不出来她是有意要激怒您的吗?若你明白打了她,乐公子定然生气,如今您受了委屈,乐公子定会觉得有愧,便会待您如以前一般好了。”宁连是安庆郡王妃调教出来的,此次随张洁前来,是替张洁分析形势,助她成为乐然妻子的。
道理张洁是懂的,可她哪里咽得下这口气,“难道竟让本小姐生生忍了那傻子吗?”
总算是把她劝下了,宁连舒了口气,答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来日方长,您还怕找不到机会好好教训她么!”
宁连的眼里,泛起一种深邃而诡谲的光芒。
果如宁连所说,乐然得知张洁被安儿打了之后,对她的态度也不如日前冷淡了。
不过他也未怪安儿,的确是当初张洁做得太过分,且这次还是她先来寻安儿麻烦,并着她那被宠坏的脾气,见面时定会再对安儿冷嘲热讽甚至斥之武力,安儿动手打她,大概也是被逼的。
“你不用去哄哄你那表妹?”安儿打趣道,别院虽大,但这种事情会以最大的速度传遍别院乃至杨国都。
只一日,南雁便从外边听到了“上林将军别院内宅不宁”、“二女争宠”的说法。
“她孩子脾气,不用哄的,反倒是你,没吃她的亏吧?”
“你觉得如今的我会吃她的亏?”安儿微笑着反问道。
那个心智不全的洛安便罢了。
乐然也觉得不大可能,笑着给安儿添了茶,按着她的性子,如何能吃了张洁的亏,还是杞人忧天罢了。
“夕儿呢?”自乐然那晚将他带走,安儿便没见过他了。
“他交了几个新朋友,如今日日与他们玩在一起。”乐然巴不得夕儿不来缠着安儿。
还真是个没良心的,有了新朋友,便忘了娘亲,安儿叹了口气,也罢,儿大不由娘。
之微馆
张洁右手撑着下巴,左手拿了块糕点,看了一眼,并无胃口,便松了手。
她能有好心情吗?
乐然回来只去找安儿,几日也见不着他一面。
“妹妹何事困扰?”夏纨明知故问,“二女争宠”的故事,她哪能没听过。
见是夏纨,张洁微微调了坐姿,答道:“没事!”
张洁与夏纨也不过是见了几次,并不很熟。
“怕是为了那个叫洛安的女子吧。”
张洁冷哼了一声,满是不屑。
“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妹妹乃堂堂郡王之女,如何能及上妹妹,乐将军也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一时新鲜?
已经有些年头了好吗?
“她手段高明得很,欲擒故纵的法子,弄得表哥迷迷糊糊的。”张洁愤愤然。
“她既有手段,妹妹何不想个法子将乐将军拉回自己的身边呢?”
张洁若有所思地看着夏纨,只见夏纨微微一笑,让张洁附耳过来。
时日,张洁在门前将乐然拦了下来。
开门见山地问道:“表哥喜欢洛安既是不假,可我瞧着她对表哥并无男女之情!”
乐然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
的确,除了那个心智不全的安儿对自己表明心迹外,安儿从未与自己说过半句亲近之话。
“胡说!”乐然出声斥道。
虽安儿不说,但她对自己确不同以往了,或许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说出来。
“莫非表哥怕是真的?若表哥不确定,我们便试她一试如何?”
乐然沉默许久,眉间一直皱着。
只要能好好陪着她不就好了吗?
男女之情固然重要,但最最重要的不是安儿吗?
男女之情?
我有便可。
试一试她,这种事情怎能试?
罢了!
他舒了口气,笑了笑,说道:“我喜欢她便好了,其它的并不重要。”
她还果真是个妖女!张洁这般想,看来夏纨说得没错,若再不做些什么,可真的看着表哥白白被她抢了去了。
日头渐斜,来了上林别院也有六日了,安儿因南雁脸上的伤,便耐着性子不出门,专心为她调药,方才拆了纱布,已经好的得七八了。
夕儿在外边收集了一堆的小玩意回来哄安儿和南雁欢心。
可实际上若是两人赞好的小物件夕儿必定是要拿出去的,听跟着他的人回禀说夕儿把那些东西全都送给了一个小丫头。
安儿听了笑着摇摇头,他才多大,便这般懂得女孩子的欢心了,长大后定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
今天是灯会,乐然本来是要与她一同去赏灯的,哪知将要出发时夏府来人请他过去,说是宰相有要事商议。
安儿并不缠人,只让乐然前去,若议事后时辰还早,便到灯会再汇合。
虽然不愿意,乐然还是去了夏府。
真真是个不知趣的老头,花前月下的日子,竟要商议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