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笙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咬住舌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觉得控制着自己的手一松。
卫笙茫然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身前站着一个眉目清冷的男子。
“你就是卫笙?”
不明所以的卫笙茫然地点头,那男子见她承认,便干脆利落地说道:“太子殿下在前线被人暗害,如今陷入昏迷神志不清,只是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说完,那男子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选择,卫笙倘若没有跟着这个男子走,便只能留在这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卫笙冷静的声音划破了空气里的寂静。
“带我过去,我要见他。”
对面的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干脆地点头,道:“既如此,便快些动身吧,对了,我叫凌云,是太子殿下的暗卫。”
卫笙淡定地点点头,前世身为七皇子妃,她也见过一些暗卫。慕容昭身边有暗卫,她并不感到奇怪。
就是看凌云的意思,是要她现在就走,可是未免也太仓促了。卫笙正想让他给她几天时间,同卫嘉成说一声,凌云却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
“此事已有人告知了侯爷,他会派人来同卫夫人解释的。”
卫笙一怔,倒是没想到短短时间里,他们就能把事情处理的这么好。
既然人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的好说了。
凌云说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两个时辰之后,便会过来接她走。
说完,他便施展轻功离开了。
卫笙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男人,心里多半也猜到这肯定又是秦沐瑶做的。不过现在她一心想着慕容昭的情况,暂时还不想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她直接回了厢房,拿了几套轻便的衣物,又假托自己身边的下人受了伤,问庙里的和尚要来了一些常用的药物。
别的东西凌云那里应该也有,毕竟事急从权,带的东西还是要以轻便实用为主。
卫笙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打算带着包袱离开,转身却见到秋蝉呆呆地端着一盆水看着自己。
一瞬间,卫笙几乎有些不敢看秋蝉的眼神。
她现在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要出远门的模样,无论如何解释,都没办法瞒过秋蝉的。
索性方才凌云也说过,卫嘉成等会儿会派人来解释,卫笙想了想,道:“秋蝉,因为宫里有些事情,所以我得先走了,娘那边已经知道了,你等会儿和她说一声。”
秋蝉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是,郡主。”
见她相信了这套说辞,卫笙松了口气,继续往外面走。
此时已是正午,外面并没有多少人。刚才和凌云分开的时候,曾说好在花园中央的一颗古树中碰面,卫笙便急急忙忙地朝那边赶去。
等她到了古树下面,却见到凌云正站在树下等她。
见卫笙背着包袱过来,凌云点了点头,道:“时间紧急,还是快些动身吧。”
说话间,卫笙便听到细碎的蹄音,一转眼便见到两匹马跑过来。
凌云翻身上马,转头对卫笙说:“从花园的后门那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到外头。到了山下便有马车接送。”
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凌云还能把事情打点得如此周全。
卫笙匆匆和他点了点头,翻身上马,跟在他身后骑马往外赶去。
到了山下,果然有一辆马车等着。外表看去并无任何出挑的地方,只不过是一辆普通的马车。
出乎卫笙意料的是,驾车的是凌云。看来慕容昭手下的人当真是不能让人小看,她心里一边感慨着,一边坐在马车里思虑着慕容昭现在的情况。
前线的战事也不知发展到了什么程度,但不管怎样,关键时刻主帅倒下,绝对会让军心大乱。
虽说凌云的驾车技术非常不错,可是山路颠簸,卫笙还是觉得有些不好受。可哪怕是在她觉得最难受的时候,也没有说过一个抱怨的字眼。
凌云看在眼里,心里不禁对卫笙多了几分钦佩。
原本以为又是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食人间疾苦。
谁知,卫笙却是和他所见过的那些世家贵女截然不同。衣食住行上面的不便从来都没有抱怨过,硬是咬牙撑了下来。
待他们远远地看到大梁的军旗时,都不觉松了口气。
凌云把卫笙带到一顶金黄的帐篷前,请人代为通报后,便带着卫笙走进了帐篷。
一路上,卫笙想过很多次慕容昭现在该是什么样的。可当她真正看到斜倚在榻上的慕容昭时,还是一怔。
“你来了。”慕容昭手上拿着一本书,看到卫笙的身影时,眼睛一亮。
真的见到了人,卫笙的心里突然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了之前的烦躁不安。
不知不觉,帐篷里的人都出去了,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卫笙回过神来,给慕容昭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自己则坐在床边,关切地看着他。既然不远万里把她叫过来,慕容昭肯定是有话想和他说。
慕容昭呷了口茶,道:“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这一次我若是熬不过去,恐怕真要命丧于此。”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卫笙斟酌着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却无力地发现,此时说什么都是苍白。
一路走过来,她虽然心急,却也把现在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周围的士兵们皆是一脸愁容,而在大梁的军营对面,敌人的喊声却几乎要划破天空。
慕容昭缓慢地说道:“这次乃是我身边出了个奸细,在我的茶水里下毒。”
“此毒极烈,现在虽然控制住了,可我却不可再劳神,偏偏我又是主帅。”
卫笙慢慢抬头,她已经有几分明白慕容昭想说什么了。
“妙儿,我要你来帮我。从现在开始,你将以我的名义,对他们下达命令,带他们打赢这场仗。”
慕容昭看向卫笙的眼睛里,满是坚定与信任。
见卫笙似乎有些犹豫,他又说道:“我知道你从小就受侯爷教养,学习兵法,还给他出过不少意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卫笙也只能无奈地点头。
十五日后,营帐内。
慕容昭一走进帐篷里便脱下了身上的斗篷,卫笙立马盯着他,他又乖乖地把斗篷披在身上。
一碗香浓的鸡汤被端上来,卫笙一边给慕容昭盛汤,一边说道:“这几天的几场战役虽说只能算得上小打小闹,不过还是能打击一下北胡人的气焰。”
慕容昭苦着脸看了看面前的汤碗,还是慢慢地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
趁他喝汤的功夫,卫笙把刚才写好的下一步战术推了过来。
慕容昭两三口喝完汤,接过纸看了起来。
他现在的精神倒是比前几天好了许多,虽然还是不能劳神,但已经可以看一些公文了。
这当中也多亏了卫笙,她在慕容昭背后出谋划策,指挥了几场战役都取得了胜利,也给了大梁的军队一点喘息的时间。
眼见着他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卫笙原本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趁现在气氛正好,她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在慕容昭看完战术后,说出了自己在心里想了许久的念头。
“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了,战况越来越好,我也应该回去了。”
慕容昭皱了皱眉,却也明白卫笙说的有道理。
如今战况是已经稳定了,他体内的毒素也在随行太医的调养下开始减少。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京城里却又出现了一些颇为异样的情况。朝中的几个大臣联合起来,隐隐成了一股有些古怪的势力。
哪怕是卫笙都能看出来,这些事情前后分明就是串好的。先是给慕容昭下毒,让他无法指挥军队,大败于北胡,甚至死在战场上。
接着趁京城里太子不在,开始暗地里捧新君上位。
说心里话,卫笙也想继续留在这里陪着慕容昭,可是京城里的情况一日比一日进紧张,哪怕是从探子送来的书信里,都能隐隐嗅到不对劲。
慕容昭看着卫笙,没有说话。
半晌,他轻叹道:“你去吧。”
卫笙站起来打算去收拾行李,却猛然被慕容昭拉进怀里。
下意识地她就要挣扎,这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现在时间是最要紧的。
可是慕容昭抱得那样紧,教她动弹不得。她便也只好乖乖地待在他的怀里,再不说话。
她离慕容昭那样近,近到她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声在她的耳畔响起,教她脸都微微红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昭才放开她。卫笙闭口不言,慕容昭也没有说话
他们就这么相互看着,像是要把对方整个人的样子都放进心里。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一切都尘埃落定,久到卫笙早已两鬓斑白,她却一直都记得这一天。
这是她头一次与慕容昭如此亲近,没有任何言语,两个人却都能明白对方心里没有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