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城。
太师府中。
严瑞正在屋中来回踱步。
他的脸色阴郁不已,一看就知道心情颇为不佳。
下首,秋水山庄庄主秋梦痕、太师府第一谋士梁若莆二人,也都是面色凝重。
新王登基已经有十日了,先帝的丧礼业已结束,朝堂中的秩序也渐渐恢复。
明日就是倾城太子即位之后的第一次早朝。
也就在明日,这位王上对太师府是个什么态度,也该见分晓了。
严瑞虽然称病不朝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明天也不大可能上朝。
但是有着之前的那些龌龊,他对明天早朝的事儿,怎么可能不担心?
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两三圈之后,严瑞这才停住了脚步。
他转过身来,目光凝视着梁若莆说道:“若莆,对明日这早朝,你是怎么看的?”
梁若莆闻言,就皱了皱眉道:“东翁,依照小生个人的看法,明日这早朝的走向,实在难以决断。有可能,是倾城太子对我太师府一系采取高压态势,极尽倾轧之能;也有可能,是他什么都不提,只是按部就班处理朝政而已……”
停顿了片刻,梁若莆接着说道:“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其代表的意义,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若莆你就给本太师仔细分析一下,看看出现这两种情况之后,老夫当如何决断!”严瑞深锁着眉头说道。
梁若莆拱手称是道:“东翁,这两种情况包含的意思,其实都很明显。”
“假如是第一种情况,就说明太子殿下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肃清朝堂之中的不同声音,不会和东翁你妥协了。至于发生第二种情况,那情况就稍微好一些。说明咱们这位太子殿下,暂时还没有对太师府动手的想法,依旧在积蓄力量而已。”
听到这里,秋水山庄庄主秋梦痕就忍不住出言道:“若莆先生,难道说,出现第二种情况的话,就没有其他可能?比如说,陛下他权衡利弊之后,觉得自己要想坐稳皇位,还是离不开我太师府一系的支持?所以,如同之前先王那样,继续采用温和的态度?”
秋梦痕这话说完之后,梁若莆的嘴角就忍不住牵动了一下。
说起来,秋梦痕此人在协调处理武林中一些事宜方面,还是很有才干的。
在太师府下面的重量级人物之中,他也算是比较突出的一个。
然而,秋梦痕虽然继承了祖先的爵位,但是他本身离开朝堂还是太久远了,对朝中的一些事情分析就容易出现偏差。
此时他问出的这话,就未免有些幼稚。
秋梦痕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差,看到梁若莆欲言又止,他就自嘲一笑道:“若莆先生,你有话但讲无妨,不必在乎我的面子。现在这个时节,面子已经不再重要了……”
听到这里,一直没有发生的严瑞就“嗯”了一声颔首道:“梦痕这话说的在理。若莆,你有什么想法和计策,但说无妨。现今老夫和太师府正值成败的关头。进一步,可能海阔天空;退一步,更是悬崖万丈。所以,不要有什么犹豫的!”
梁若莆闻言,心中就是一寒。
从自己这位东翁的话中,他能听得出来,对方还是存在了一些侥幸的。
甚至不客气的说,太师他老人家对局势的判断,已经完全错了。
在梁若莆个人看来,现在的局势,已经危如累卵。
太师府这边,因为那场宴会中太师的一时不查,未能及时洗脱自己的干系,陷入了非常尴尬的境地。
虽然不少明眼人都能猜得出来,先王之死,实在有太多的曲折和说道了。
但是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严太师就是唯一的一个嫌疑人。
更棘手的是,当初太后那遥遥一指,和适时的晕倒,更是给了大家一个引导。
至少在这天京城中,民间的传闻,就都将嫌疑的目光落在了太师的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朝中文武百官心中别有猜测,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站在太师这边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严太师,早已经不是当初在朝中一呼百应的群臣领袖了。
哪怕是他明天早上同样上朝,也已经没办法继续其百官之首的荣光,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这样的情况,梁若莆心中清楚无比。
可怜太师他老人家,竟然还没有这样的意识,依旧以为自己有翻云覆雨的实力,这让梁若莆心中不禁生出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默然了良久,梁若莆这才缓缓开声道:“东翁,想要知道明日朝堂之中会有什么样的变化,其实也不难。只需让大公子上朝一探便知。”
听了这话,严瑞的脸上就露出了一阵释然之色。
“对啊!若莆这话深得我心!”
严瑞大点其头道:“悠之这些日子以来,也是一直称病,没有上朝。明日在老夫没办法出现的情况之下,只要他能到场,同样可以给与文武百官一些震慑。也好让那些三心二意之人,不要有什么妄想才对!”
梁若莆闻言,就苦笑一声道:“东翁,当下的情况,我们已经没办法阻止那些朝中的大臣们心中别有想法了。咱们所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的将这个时间,拖得更久一些,让咱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撤离……”
“撤离!?”听到这里,严瑞脸色就是一变。
看到自己的东翁这副惊骇无比的模样,梁若莆就苦笑着回答道:“是的,东翁!眼下的情况已经是一目了然,在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之后,宫中已经不可能继续妥协下去了。再不想着撤离的事宜,可能就为时晚矣……”
梁若莆还待再说,严瑞就是一挥手道:“好了,若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闭上嘴的梁若莆,看着眼前这个固执的老人,心中就是一阵喟叹。
可能是被梁若莆刚刚的说法刺激到了,严瑞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没错,老夫确实被顾余辉那黄口小儿摆了一道,以至于暂时被困住了。但是,就凭那顾倾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也想要动我太师府数十年的根基?也忒不将老夫放在眼里了!”
“不光是倾城太子,还有太后那边的态度,也同样重要!”梁若莆低声提醒了一句。
“这个老夫当然知道!那女人,当初不过是天京城一个伯爵家的庶女而已,是老夫一步步将其捧到了嫔妃、贵妃的位置。谁知道,这女人竟然如此忘恩负义,在宴席之中随着顾余辉那小儿一同摆了老夫一道……”
提到太后,严瑞的目光就有些阴鸷。
听了太师大人的喃喃自语,梁若莆就有些感慨。
他心中腹诽不已道:在吐槽太后忘恩负义的时候,东翁似乎忘记了对方的两个孙子的死,都是太师府这边的杰作了。
“好了,明日早朝的事儿,就先这么定了!另外……”
转头看向秋梦痕,严瑞接着开声道:“梦痕,你这几日,还是先去姑苏城守着。等南边一有消息传来,立刻给老夫飞鸽传书!”
“是!太师放心,梦痕一得到消息,不管消息的好坏,都会立即赶回天京城,配合太师您的下一步计划!”
“嗯!”严瑞对自己这个手下的忠诚,还是十分满意的,心情总算是稍微好了一点。
……
从太师府出来之后,梁若莆上了轿,没几步就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为了便于召唤的缘故,梁若莆将他的家安在了距离太师府外不到一里的地方。
这三日以来,梁若莆一直在太师府出谋划策,今天才得空回来看望一下妻儿。
回到屋中,梁若莆先逗弄了一下自己已经熟睡的儿子,这才将目光转向了旁边一直侍奉左右的爱妻的身边。
“若曦,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梁若莆感慨着说道:“这个家,要是没有你操持的话,实在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女子闻言,就是微微一福道:“夫君这话就折杀妾身了。能够嫁给夫君,是若曦的幸运,若曦又怎么会有丝毫怨言呢?”
梁若莆的妻子苏若曦,今年不过二十有七,比他足足小了十五岁有余。
其相貌虽然不能算是绝美,但也绝非寻常女子可比。
能够在十年之前偶遇这个女子,并成功获得了对方的芳心,是梁若莆一直以来引以为豪的事情。
喝了妻子递过来的一盏热茶,梁若莆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若曦,天色也不早了,你先歇息去吧。”
“那~夫君呢?”苏若曦有些不解的问道。
梁若莆闻言,就苦笑一声道:“我这边,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可能要很晚才能休息……”
听到这里,苏若曦就心疼的说道:“夫君,是为了太师府近来的事情烦忧吧?”
“若曦你也听说了?”梁若莆愣一下,这才开声道。
“街头巷尾都已经传开了,妾身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苏若曦轻叹一声道。
二人默然片刻,苏若曦就抬眼看向梁若莆道:“夫君,你给妾身说句实话,这太师府是不是快要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