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啊,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有什么不可能的?
就连姬咏喧前一阵子汲汲营营想要搞来一辆的凤翼,不也是沐弦歌炼的嘛。
当时她一看是来自幽国豫和郡主的订单,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豫和郡主一向心比天高,自比女中尧舜,野心勃勃,多次表现出对储位的强烈兴趣。
要不是先帝作风强硬,手腕冷厉,姬咏喧绝不可能蛰伏到现在。
先帝在位时她被弹压得够呛,明面上一点机会都没有,她便转入地下,暗搓搓地支持过湘王,还曾试图把楚安郡王拉下水。奈何楚安郡王实在是扶不起来,最终她还是放弃了。
政治上郁郁不得志,姬咏喧便把争斗的心思又落在四大家族身上。
当年沐弦歌的原身被欺负成那样,背后多少也有这位郡主的影子。
正是这位郡主时时“提点”沐语柔,道是“不要小看那个废物,她再怎样也是你父亲的爱女,将来你父亲的家主之位未必就能落到你身上”。
对于这种上窜下跳、煽风点火的宵小,沐弦歌没在第一时间清算她,完全是看在姬咏嘉的面子上。
事实上,整个皇家能看得过眼的人也没几个了,若不是为着姬咏嘉的面子,沐弦歌早就出手了。
不清理这些内战内行、外战外行的蠹虫,幽国是不会好的。
她从前跟姬咏嘉并不认识,只是听顾羽弘说,国主心地倒是很善良的,就是——非治国之才。
姓姬的难得出一个“心地善良”之辈,沐弦歌心说这是宝贝啊,得供起来。
眼前这个豫和郡主姬咏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称得上宝贝。
她自听见沐弦歌说“那些丹药都是我炼的”这句话起,整个人就都不好了。
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发泄,随即又跳脚辱骂。见对方并无反应,她又觉得自己可怜,开始哭哭啼啼:“怎么会这样,这世道不会好了……”
“有你这种人存在,这世道才是真的不会好了。”沐弦歌摇摇头,懒得再理她,转身一步一步,迈入朝堂。
姬咏嘉早就等得心急火燎,见她总算来了,大喜之下一跃而起,没留意小腿撞上了椅角,疼得当场脸都变形。
这国主没眼看了。
“姐……”
后面那个字在沐弦歌的注视下自动消音。
姬咏嘉清了清嗓子,扬声宣布:“朕年幼无知,担不得家国重任。今沐弦歌出身高贵,乃是朕之皇姐,兼且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又护驾有功,一心为国。朕在此宣布,即日起禅位于沐弦歌!”
这篇话说得是土不土,文不文,整一个四不像,听得太宰顾羽弘直皱眉。
他明明给了姬咏嘉一篇文稿的。
这家伙可真是懒到令人发指,连背稿都不肯!
听听那都是说了些什么,国主说话是那样的吗?
真是……
幸好他早有准备,一个眼色下去,就有内侍上前,恭恭敬敬捧着圣旨大声念了一遍。
姬咏嘉听得还挺高兴:“对,就是这样,禅位,钦此!”
戏唱到这儿,再不长眼的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总的来说,就是姬咏嘉不知何故不想当这个国主了,于是就放出消息要选择继任者,而他们推出来的继任者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如此,那些野心分子就会按捺不住,跳出来意图逼宫。
而“救驾”这个光荣又艰巨的任务,自然就是留给沐弦歌的。
目的就是通过这一场表演,让众大臣们看清楚她的实力和作风,顺便得了天大的功劳,为继任国主打开声势。
所以姬咏喧在这时候急着跳出来,完全就是给沐弦歌做了一回免费的跳板啊!
反应过来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狼狈倒地的姬咏喧。
看吧,这就是野心大过实力的下场,给人当了棋子,回头还得落个身败名裂。
要引以为戒啊!
姬咏喧何曾受过这般羞辱,那些投来的目光中有窥探、有幸灾乐祸、有不屑,甚至还夹杂着某些下/流的视线!
放肆,她堂堂郡主,岂能由人这般打量!
她气急败坏,凶狠地与每道目光对视,口中大声叱骂:“我看你们都是活腻了,连郡主也敢——”
突然感受到一道目光隔空刺来,她心中一悸,后半句骤然消音,猛地扭头,正撞上沐弦歌远远投来的注视。
“郡主,呵。”她轻轻一笑,“已经不是了。”
一挥手,两边就有侍卫蜂拥而上,七手八脚地扒了姬咏喧的朝服。
姬咏喧歇斯底里地大声嘶吼:“住手!放肆!你们怎么敢!”
侍卫们充耳不闻,不一会儿就把她的朝服朝冠扒干净了。
堂堂前郡主,众目睽睽之下仅着中衣,发钗散乱,匍匐倒地,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般羞辱,姬咏喧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她咬着牙,声声悲切:“沐弦歌!你欺人太甚!”
沐弦歌漠然道:“哦?我若是真欺人太甚,你现在早就不该活着了。对待乱臣贼子,历朝历代都是怎么做的,还用我教你吗?”
姬咏喧打了个寒噤。
天家最是无情,对于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他们一向不惮给以最大程度的打击,什么诛九族,什么男流放女为倡,怎么阴损怎么来。
她……会被沐弦歌这样处理吗?
但“害怕”这种情绪只在她脑中存在了一瞬,就被自动忽略了。
相比之下,她更不能忍受的是屈辱!
并且这屈辱竟然还是沐弦歌这个废物白痴给她的!
“真是小人得志,嘴脸令人作呕!”姬咏喧红着眼,目眦尽裂。
远远看见沐弦歌似乎是笑了一下,微微摇头。
然后她伸手拿过内侍手中的圣旨,慢慢走了过来,蹲到姬咏喧面前。
“你看上去很是不堪其辱啊。”她漫不经心地用圣旨敲了敲姬咏喧的头。
这动作顿时让姬咏喧更加愤怒,额角青筋毕露,若不是有伤在身,恐怕当场就能跳起来打她。
沐弦歌的表情却是骤然一沉。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里之内的空气都突地变了味道。
气氛压抑到令人心慌,有人开始冷汗涔涔,也有人浑身打颤。
“可是这些,都是沐弦歌从小到大,一直在承受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