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四十二年末,幽国国主姬驭天驾崩,遗诏择定宁王姬咏嘉继承大统。
翌年初,姬咏嘉在太宰顾羽弘的扶持下仓促即位,连年号都还没来得及改。
五月,姬咏嘉宣布退位,国主之位传与沐弦歌。
姬咏嘉是幽国第十任国主,而沐弦歌,则是幽国立国以来第一名女性国主,也是第一名非姬姓国主。
百姓对此事反应冷漠。
早在姬咏嘉即位之初,姬氏王气便已彻底断绝,整个幽国民不聊生,民众只能咬牙勉强度日。
反正王气都没了,整个国家都陷入了地力贫瘠、节气大乱的困窘之中,谁还有心情关注朝天门内到底坐的是什么人呢。
倒是奇壑城郊的一块地,据说不知怎的恢复了地力,游击将军沐俊正带人驻扎在那边做评估。有些消息灵通的,已经暗搓搓地在周围等待机会了。
毕竟若此事为真,守在这块地附近至少可以保证能活得好一点。
而且沐俊作为新任国主沐弦歌的亲弟弟,能够带来的好处绝对不止这块地本身。
对四周若隐若现的窥探目光都视而不见,眼下沐俊正神情严肃地同两仪榭主公孙宇讨论事情。
“从结果来看,此处确实不同寻常,各项指标甚至都大大优于原本的数值。”接过手下递上来的评估结果,公孙宇大致扫了一遍,翻出重点给沐俊看。
沐俊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这是姐姐沐弦歌亲自改造过的地方,肯定比原来要好很多。
“把这份结果送入宫内,给姐——给陛下过目。”姐姐已经是国主了,他倒一时改不过这个口。
公孙宇在一旁感慨:“陛下真是天之骄女,当初大婚之时,老夫就说她绝对不凡,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
沐俊只是一笑:“榭主客气了。”
这里本来不是块荒地,只因长年没什么产出,面积又大,打理起来甚是费时费力又不讨好,便被原主人抛弃了。如今地力回升,沐俊首先考虑的便是如何处置这块地的归属问题。
若他没有料错,不出半日,就会有人闹到他面前来。
一块肥肉放在嘴边,能忍住不咬的人实在太少了。
两仪榭负责跑腿送评估结果的那个人万万没想到,自己竟被堵在了皇宫门外。
不对,确切地说,他连皇城都没进去。
城门它,又紧紧地关闭了。
上次城门被焊死,还是豫和郡主姬咏喧干的,主要是因为她想一锅端。
结果自己反而被端了。
所以这次又是谁要造反啊!他看着紧闭的城门,欲哭无泪。
其实他不知道,这次把城门给关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沐弦歌自己。
皇城内部人山人海,喧嚣震天,简直像赶集。
——如果忽略这些人全部都手持凶器、目露凶光的话。
“阵仗挺大啊。”沐弦歌向外瞄了一眼,似笑非笑。
姬咏嘉在旁边嚷:“怎么办啊姐姐,把俊表哥叫回来吧!”
沐弦歌睇他:“叫回来干什么,大型群殴吗,比谁人多?”
“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吧……”在太宰顾羽弘不动声色的注视下,姬咏嘉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咕哝。
也不能怪他着急啊,毕竟外面那可是淮阳郡主姬咏叶、高成郡王姬咏台、雁都郡主姬咏唯三个人耶。
跟姬咏喧比起来,这次对方确实可算是声势浩大了。
此三人都是贵妃连氏所生,看得出来连家几乎把整个家底都交给他们了,浩浩荡荡带了二十万人前来逼宫,硬是把整座皇城都挤得水泄不通。
在先帝眼皮子底下都能攒出二十万府兵,连家果然一直都是不安分的。
这时候就看出来沐庭的确是忠臣了,堂堂京师第一家族,府兵加起来连一万都不到,正好卡在先帝姬驭天所允许的最高点上,真可谓是遵纪守法的好臣子。
高成郡王姬咏台就是那个沉迷博戏不能自拔、被先帝褫夺了封号又被姬咏嘉封回来的败家子。
连贵妃总共就只得这么一个儿子,偏偏还是个不成器的,气得背地里不知道掉了多少泪,哭她怎的如此命苦,又哭她女儿也命苦,明明淮阳郡主天纵英才,文武双全不输男儿,却因着是个女人,争权夺利多有不便,不得不将精力都放在辅佐弟弟上面,实在委屈。
淮阳郡主姬咏叶的确也是个人才,既不像豫和郡主那般上下钻营,又不似湘王一样收买人心。
她走的是最平实、却也是相对来说最有效的路线:交好武将。
而且她专门交好低级武将,一般皇亲国戚都看不上的那种。
这些低级武将平时还看不出怎么,到了真正要用兵的时候,就显出作用来了。
高级将领一般来说与士兵的关系不是那么亲密,真正天天跟士兵打交道的就是这种低级武将,只有他们才能够说动士兵集体哗变,掉转矛头。
这次三人带来的二十万兵力,其实只有五万是出自连府的支援,剩下的十五万,都是与姬咏叶交好的低级武将们的功劳!
姬咏叶回身看看那乌乌泱泱的大军,慢悠悠地转过来向沐弦歌问道:“七姑娘如此体贴,门都关上了,这是要让兄弟们放心打狗的意思吗?”
二十万大军,与之对阵的不过是皇城区区三万守兵,若是城门大开,沐弦歌等人还有机会逃出去。
可城门现在关了,他们就只剩下被砍瓜切菜的份儿了。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求死的。
姬咏叶深深看了沐弦歌一眼。
唔,这七姑娘长得倒是真美,可惜,政治斗争从来不是谁美貌谁就占优势的。
明知对方已经正式接位,她却故意只以“七姑娘”称呼之,就是想探探面前这位的底。
据说沐弦歌这一年来很是风光,与从前截然不同。
若传言可信,她倒是有些兴趣了。
毕竟争斗这种东西,如果对手太弱,就算争赢了,她也会很没有成就感。
手到擒来的胜利实在是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