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所谓的“不客气了”，沐弦歌本以为是要图穷匕现，兵刃相对，结果——
“好教七姑娘知晓，本公不但和湘王是一伙儿的，还和太宰是同路人。”修茂竹面现玩味，故意停顿了一下，“曾经。”
沐弦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修茂竹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先帝想要本公当他手中的刀，那本公求之不得啊！可以痛快行事，还能痛快骂人痛快杀人，何乐而不为呀？但是到最后，再快的刀，也是要断的。”
那是自然，尤其是碰到先帝那种权力欲膨胀、控制欲爆表的变态国主。
一般的国主，你一把刀只要听话好用就行。
变态的国主，你一把刀不但要听话好用，并且最好的结局就是断裂，入土，归葬。
修茂竹不甘心。
也是，换谁谁都会不甘心。
我名声都不要了，脸也不要了，一心一意跟着陛下混，陛下让指东我绝不打西，全副身家都押在陛下身上，结果临到头来，陛下让我去死？
鬼才愿意去死。
他把目光转向了朝中唯一一个从未被陛下注意到的人。
太宰顾羽弘。
太宰这个职位，理论上应该是百官之首，相当于丞相、宰相或者相国。
但在先帝眼中，什么百官之首，百官之首不应该是朕这个天子吗？
所以修身养性假装不存在的太宰，是最好的太宰。
也正是因为顾羽弘修身养性的工夫太到位了，动不动就病休在家，朝堂中基本上是一言不发混到退朝，在先帝眼里就格外地没有存在感，先帝根本就没想过要提防他。
提防一个既无野心又无能力的废物做什么？浪费时间。
但修茂竹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像他闻名于世的嚣张跋扈，真相如何，只有他和陛下心知肚明。
而顾太宰很明显更高一筹，他连陛下都骗过了。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修茂竹主动向顾羽弘伸出了橄榄枝。
一拍即合。
这既在意料之中，却又出乎修茂竹的意料之外。
总觉得这个速度也太快了点。
不过，抢在先帝料理他之前，先把先帝料理了，眼下是这件事比较紧急，其余的都可以往后再谈。
两人里应外合，很快，姬驭天就含恨归西了，顺便还搭进去了一个只忠于他一人的国师融翰墨。
这时那个被国师抛弃的大弟子霍玉成也主动找上门来投靠，并带来了他的诚意——蛊。
据霍玉成说，他手中的蛊出自银月楼主景诚，但景诚又说跟自己无关，却又不肯明说究竟源自何处。
不过罢了，左右是个工具而已，能用就行，谁也不在乎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至于湘王，纯尾误打误撞。
那时湘王趁沐宅大乱时潜了进去将沐之桐偷出，百般凌/辱/亵/玩之后又将之沉尸塘底，结果没过多久，湘王府就被一群神秘的黑衣人攻了进去，整个儿被掀翻了不说，湘王本人也身负重伤，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
本来以他当时的伤情，是该立刻归西的。
但他命好，恰巧遇到了出门归来的霍玉成。
霍玉成以巨蛛救下了他的命，也改变了他的容貌。
湘王一直认为黑衣人是月惊鸿沐弦歌二人所派，心中愤恨，听闻二人大婚的消息，遂截了皇家的请帖，要入宫复仇。
后面的事，沐弦歌都知道了。
修茂竹的讲述到此为止，慢慢品了口茶，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得力手下的这个料，不知道够不够劲爆呢？
他恶意地想着。
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
从沐弦歌的脸上，看不到半分被欺骗的愤怒。
难道说她早就知道了？
或者，她不知道，但她不在乎？
修茂竹微微皱起眉。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那接下来还怎么演？
他刚刚说的话倒都是真的，既无欺骗，也未隐瞒，本来打定的主意就是真相大白之日，也即沐弦歌和顾羽弘翻脸之时。
结果现在好像……失败了？
“七姑娘做何想法？”他不甘心地主动询问。
沐弦歌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来细细啜了一口，在氤氲的蒸汽中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秦国公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本宫为什么不生气呢？应该勃然大怒，立刻与太宰划清界线才对啊！”
修茂竹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沐弦歌笑得越发令人捉摸不透：“但是秦国公啊，本宫这还等着你讲故事呢，翻脸的事大可以推后再说。”
等着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
要说的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
修茂竹皱眉看着她，目光闪烁，心中暗自盘算。
“本宫想知道——”沐弦歌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一敲，发出清脆的声响，让人心中微微一颤，“你们大费周章又是搞幻境，又是实物刺激，到底想要什么呢？”
她一提这个，修茂竹的脸就又黑了一层。
沐弦歌倒是轻松，脸上一直挂着说不出什么感觉的笑意，就那么定定地瞅着他。
半晌，修茂竹终于冷哼一声：“那只是个失败的试验罢了。”
都是那个霍玉成整天想太多，一会儿要亲身验证空间法术的神奇之处，一会儿又想知道在幻境中种蛊能将人的心神影响到什么程度。
原本他和霍玉成、顾羽弘的三人联盟中，好歹也还有顾羽弘可以牵制甚至压制霍玉成。
现在顾羽弘抽身退出，剩下他一个人几乎要完全仰仗霍玉成的各种奇诡异术，无形中他的地位就低了很多。
霍玉成想要做什么，他纵使不情愿，也不得不依着对方的意思去做。
没办法，谁让他什么优势也没有呢。
其实就算是参与试验的湘王本人，也并没有把宝押在霍玉成的异术上。
沐之桐的头饰能对沐弦歌产生影响那自然是最好，不能，他也不在意，反正最终还是要亲自动手的。
就算是白白牺牲了宗茂勋，霍玉成也不放在心上。
那种被蛊术控制了心神的马前卒，他有的是。
死了一个，还可以再补充十个。
沐弦歌都快被气笑了。
她和月惊鸿分析过很多次，关于大婚之前、直到大婚当日的这些小动作，究竟都有些什么用意。
结果现在告诉她根本就没什么用意，就是用她做个试验？
为了做个试验，就拿她的母亲作为突破口？
呵，对方是可以轻描淡写，但既然涉及到她的亲人，那么，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