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阑一出现,祭台四周锁链上的符咒就像见着亲人似的,各种欢欣鼓舞,上窜下跳。
沐弦歌冷冷地看着它们表演,心里暗道怎么不绷断几根。
霍玉成一脸狗腿地跟在叶星阑身后,一步一步走到祭台边上,跟沐弦歌正好面对面。
随后他便恭恭敬敬地向叶星阑递上了那个葫芦。
叶星阑且不管那葫芦,只是凝起眼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沐弦歌。
沐弦歌看着他笑:“怎么,你那四个祭台都失败了,还指望我能给你带来什么助益?”
出乎意料的是,面对她明显的挑衅,叶星阑居然既没有气急败坏,也没有破口大骂,只是哼了一声:“你知道什么。”
“也没什么什么。”沐弦歌点头,“你那四个祭台分属四方四行,最后一个本来就是我,后土居中央,这是逆转五行大阵,对吧?”
叶星阑没否认。
逆转五行大阵,传说可以逆用五行相生——但却又不是简单的五行相克——的原理,吸取后土之能,为己所用。
沐弦歌当然不可能是后土。
所谓后土,在沐弦歌所在的时代,一般指的是传说中的大地女神。
而在玄灵大陆,玄神是唯一信仰,不存在其他的神,后土自然也有不一样的含义。
这里的后土,指的是整个玄灵大陆的大地之灵。
可能是因为玄神重塑过的大陆唯独缺少土系,而农业社会对土地的依赖性又实在太强,希冀与怨念相互交杂,这片土地上逐渐就传开了“后土”之说。
传说大地有灵,名为后土,常人不得见。
谁能获得后土的力量,谁就会拥有生生不息的灵力。
毕竟大地最重要的功能便是生长。
“生生不息”这四个字,基本上等于长生不老加青春永驻。
像叶星阑这种垂垂老矣、已经行至生命尽头的老家伙,渴望长生、觊觎后土之力,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别说是他,沐弦歌初闻此等荒谬理论时也听得骇笑:“让他们这么一说,我都想要。”
人嘛都是一样,不服老,不想死。
“但你的四方四行已经全部被我们破坏,哪来的力量汇聚到中央后土?你堂堂先知,总不会觉得吞了我的力量就能让你返老还童?”沐弦歌讽笑一下,“我要真有那么厉害,还会被你抓到这儿来?”
叶星阑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撩了她一眼:“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沐弦歌觉得牙根有点痒。
也对,横竖那是她的命,成了是意外之喜,不成呢,他叶大先知也没什么损失。
真是……十分地欠揍。
叶星阑往霍玉成手中的葫芦看了一眼,那葫芦就像得了什么命令似的,挣脱霍玉成的手,自行浮上了半空,整个儿倾倒,有细细的白烟从葫芦口飘了出来。
随着叶星阑一声极轻的“去”,那白烟倏然掉头,直奔祭台中央。
沐弦歌皱起了眉。
这玩意儿很明显是冲她来的。
但她现在一点灵力都没有,想要阻止都不行,眼睁睁地看着白烟越来越近,她索性一咬牙,疯狂调动起风之精灵,密密麻麻地贴身护了一层又一层。
然而那白烟却只是在她面前停顿了一下,便即散开,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围着她全身绕了一圈。
随后叶星阑拿下巴朝她一点,霍玉成便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不怀好意地看着她,慢慢从袖中滑出一柄尖刀。
在沐弦歌的注视中,霍玉成那把刀一下子刺进了沐弦歌的心口。
她全身都包裹着风之精灵,但那把刀却似入无人之境,就那么轻飘飘地刺了进去。
殷红的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
刀尖已经刺入心脏,却极有分寸地停留在了表皮一层,确保既能取到心头血,又不会立刻伤了她的根本。
沐弦歌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冰冷的眼神一直盯着眼前的霍玉成。
霍玉成冷笑:“嗬,还挺硬气!”
他边说边恶意地将那尖刀在她体内旋转了一圈。
转得很慢。
就是单纯要折磨她而已。
反正以现在的深度,根本不足以要了她的命。
沐弦歌脸色白了些许,仍旧一言不发,只是目光愈发森冷。
霍玉成没来由地感觉心中一颤,后脑勺竟有种冷飕飕的错觉。
是……害怕了吗?
哼,怎么可能!
这小娘们被封了灵台,已经完全是条砧板上的鱼,除了蹦哒也没别的能耐了,有何可怕!
——虽说她也并不蹦哒。
霍玉成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似乎是极不满意她的反应,猛地凑上前,在她耳边低声喃喃:“怎么不叫呢?叫啊!”
沐弦歌静了片刻,却是笑了。
“一条可怜虫。”她轻蔑地说了这五个字之后,便再也不肯施舍给他哪怕一个眼神,一个表情。
霍玉成一见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清冷样儿,心头就直冒邪火,大喝一声,高举起另一只手,就要扇下来。
却是突然不动了。
冷汗瞬间爬满脊背,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
来自先知的……恐怖威压!
叶星阑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的想法太多了。”
他不需要知道人类之间的爱恨情仇,只需要几条忠诚执行命令的狗。
如果可能,最好这些狗们连半点自己的思想都不要有。
“你的事已经做完了。”叶星阑十分不悦,甚至已经动了杀心,“退下!”
“下”字落地,威压终于减轻了几分,霍玉成陡然间跌坐在地,失魂落魄了片刻,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祭台。
他原本有一只手紧紧握在尖刀上,这一下滑,带着那刀尖在沐弦歌的心脏外侧画出一条凌乱的曲线。
难以抑制的痛苦在一瞬间让她眼前发黑,死死咬着牙,才没有哼出半个字,口腔里含着的那口鲜血也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闭上眼,缓了好半天,这才有了点力气,突然意识到一件怪事。
尖刀捅进来的第一时间明明就已经流血了,为什么她胸前的衣服却仍是跟原来一模一样的触感,并没有沾上血液的迹象?
猛地睁眼,异象就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