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在踟蹰。”月惊鸿一针见血,“你既希望她回去,以便自己能时时守在她身边,这样或许还能有机会;但你又不希望她去继承国主之位。”
边逸飞愣愣地看着他。
“你认为她若做了国主,自己便处于劣势,无法再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月惊鸿冷静理智地分析着情敌的心理状态。
边逸飞眨眨眼,又眨眨眼。
对,你说得都对。
他自暴自弃地想。
果然,我还是配不上她。
“但我还可以保护她!”他不服气似的大声喊。
月惊鸿失笑:“你觉得真若是遇到危险,是你保护她,还是她保护你?”
……
边逸飞又泄了气。
她为何如此优秀。
压力好大。
可越是这样,他便像着了魔似的,越是无法拒绝来自沐弦歌的吸引。
月惊鸿玩味地看着边逸飞一脸纠结,心中却想,这小公子哥儿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那么容易被人带跑。
你看,他本来在说的是让沐弦歌回阐国继承国主之位的事情。
被自己这么一带,现在已经陷入感情问题不能自拔了。
关键是他自己还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果然是个……单线思维的骄纵小公子啊。
“你叔父为何不干脆自己登基,或者让你继位?又或者,羽峻后宫那么多女人,难道都没给他生育个一儿半女?”月惊鸿又强行拉回了话题。
关于沐弦歌,关于感情,他只是想借机敲打敲打边逸飞,免得这骄傲自我的小公子陷得太深,到时候不好处理。
他可不想跟一个情敌进行什么深入讨论。
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当然要适可而止。
事实上,他最关心的仍是国主之位的问题。
边逸飞直眉瞪眼地看着他:“我刚才说了啊,现在民怨沸腾,边氏无法驾驭国主之位。”
哦,你们自己无法驾驭,所以找个替罪羊去平民愤?
关键这替罪羊还跟你们有血海深仇?
这脑子何止是有包,这是脑子里有座刚山啊!
“那你们且乱着吧。”月惊鸿往后一靠,不打算继续说下去了。
这天没法聊。
带不动。
边逸飞又抿起唇。
月惊鸿也不理他,低头开始翻阅奏折,处理政务。
过了半晌,边逸飞才又说:“你有什么条件?”
月惊鸿哂笑一声:“没什么条件,不去,不接。”
“你不能替她做决定。”边逸飞加重语气。
月惊鸿手上一顿,抬起头来似笑非笑:“边大公子居然也懂得尊重女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边逸飞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口中却不示弱:“我要见她,我亲自问她。”
“好啊,她在休息,你去问吧。”月惊鸿语气未变,可周遭的空气却突然冷了下来。
“我可以等。”边逸飞倔强得很。
月惊鸿长身而起,声音淡淡:“那就等吧。”
他举步走出御书房,忍不住摇头:几时这么幼稚了,居然陪这公子哥儿如此浪费时间。
事关沐弦歌,他还真是很难冷静啊。
“你想去?”一个时辰之后,月惊鸿挑眉看向沐弦歌,“你就不怕这是个陷阱?”
沐弦歌摇头一笑:“这就是个陷阱。”
就算边氏驾驭不了国主之位,那换了别人也是一样驾驭不了。
只要把沐弦歌排除在外,谁做国主都是一样,没有王气加持,百姓生活不会有什么根本性质的改变。
既然谁做都是一样,边氏在这些人当中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边皓光已经手握重权很多年,本身又是皇亲国戚,对于如何管理这个国家,自然比旁人更有经验些。
所以假如一堆人一道起事,得到最多支持的就会是边氏。
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件事并不是除沐弦歌外无解,恰恰相反,假如把沐弦歌排除在外的话,边氏就是最优解。
而请沐弦歌入局,反而是颇不明智的做法。
毕竟雪氏与他们是死仇,解不了的。
沐弦歌若是贸然回到阐国,只有两种结果。
其一,若沐弦歌足够强势,随身带了一大票心腹,完全接手阐国的政务,那么边皓光即使手握军权,也会一步一步被架空,被蚕食,进而被打败。
其二,若沐弦歌并不强势,孤身一人进入阐国,那么以边皓光的势力,同样很容易将沐弦歌架空,进而完全控制。
到时候人在他们手上,要杀要剐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考虑到边皓光不可能是个任人宰割的废物,他心里打的主意,很明显就是第二种。或者说,就算是第一种,也要给她扭成第二种!
“你这不是看得挺明白么?”月惊鸿疑惑,“那还想去?”
沐弦歌默然片刻,叹息一声:“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
雪氏的后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几乎可以称作是完全灭门了,为什么连她这最后一个也不放过。
到底是出于“斩草除根”的谨慎,还是别有内情?
“边逸飞明知道这是陷阱,还要亲身来诱你入彀,其心可诛!”月惊鸿眸含杀气,霍然站起。
却被沐弦歌一把拉住:“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以边逸飞那个粗心大意的程度,沐弦歌很难相信他是主动介入的此事。
月惊鸿抿着嘴不说话,明显是气得不轻。
“乘黄和讹兽回来了吗?”沐弦歌移开话题。
毕竟这才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睡了一觉,她还是觉得浑身无力,哪儿都不舒服,心口窝着一股说不出的气息。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乘黄讹兽这两只跟她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骤然都离开她身边,一时半会儿不适应。
毕竟她的灵台跟神兽之力是连通的,这在无形中也增加了她灵台的强度。
一旦神兽离开太远,他们之间的契约之力几乎完全消失,她感觉不到对方在哪儿,对方的力量当然也就不再能影响她的灵台。
所以这是富有惯了,突然贫穷下来,一时适应不良吧。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她脸色是如此之差,月惊鸿实在担忧,确定她不是受伤之后,忍不住传了御药师来。
御药师仍是黑布蒙眼的造型,察看过后就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边,垂手侍立。
月惊鸿等了半天,略感不耐:“还在等朕问吗?”
沐弦歌“噗”地笑出声来。
御药师只好四处找笔。
沐弦歌看不下去,叫人来伺候笔墨。
御药师在纸上写:劳累过度。
他蒙着眼看不见,这四个字写得七歪八扭,其中三个还叠在了一起。
月惊鸿半天认不明白,登时心头火起。
沐弦歌笑话他:“当初让人家不许说话不许睁眼的时候,有想到过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吗?”
御药师又写:火气上行。
月惊鸿阴恻恻地问:“你是在说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