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弦歌脱胎换骨的时候，月惊鸿正拿着一片薄如蝉翼的东西，垂目沉思。
“陛下，谁都没见过雩琈，这东西是真是假，目前不好判断。”国师荆楚态度谨慎。
月惊鸿未置可否：“他若想要更上层楼，只能通过这个。”
荆楚点头表示同意：“一千年前他便已臻先知之境，若是想要成为近神者，确实只能去朝拜刚山了。但不要说作为木系神山的刚山，就是其它三座神山，也是数千年来从未露过面。甚至——他们是否存在，都是一个问号。”
传闻中，水系的亶爱山、火系的令丘山、金系的中曲山和木系的刚山，此四座神山上分别供奉四系神迹，先知若要跨越人神之间的巨大鸿沟，进入近神者境界，就必须要先朝拜神山，获取神之旨意。
又传说刚山上有一种树木叫做“漆木”，结出的果实是一种美玉，名唤“雩琈”。
而月惊鸿手中拿的这一块，据说便是雩琈的碎片。
以月惊鸿的眼力来看，这东西确实有无比精妙的力量流淌其中，根基超绝如他者，竟一时之间都看不出这是什么力量。
只觉得看的时间久了，连体内的灵力都跟着流转起来，隐隐之间，似乎有些万木共鸣的意思。
确然是这个世上从未曾出现过的东西。
至于它是不是雩琈……
“找个安全的地方收着。”月惊鸿曼声吩咐，“是与不是，很快就会见分晓。”
荆楚愣了一下。
随即便反应过来：对啊，如果它是雩琈，以叶星阑的立场，必然会来抢的。
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
国师大人一脸纠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月惊鸿随意一笑：“官方说法呢，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民间说法呢，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荆楚：“……”
不是，陛下，我不想得虎子，也不想套狼。
我的意思是你把叶星阑给招来了然后怎么办？坐等团灭吗？
守株待兔和引狼入室之间，只差一层薄薄的纸啊！
“修炼之路，越是往上，束缚越多。”月惊鸿瞥他一眼，早就看明白了自家国师内心的那些咆哮。
荆楚：“……？？”
“朕是说，先知不好随便杀人。”
他是高阶大法师，隐隐已经触到了法圣的门槛，只欠一个契机，即可立时突破成圣。
法师其实就是会法术的人，身体与常人并无二致，甚至在玄灵大陆，由于前期修炼低级法术并不需求身体强健，人们的身体素质倒还普遍低些。
所以法师名义上，是可寿一百岁，但实际上能活到自然死亡的也不多。
往上一层，大法师则可看作初窥自然法则奥秘、并使自己的身体与自然界进行了一定程度契合的人。
依然是人，寿可至五百岁的秘诀，无非是取法自然。
但大法师再往上呢？
法圣，已是肉身成圣，脱离凡人的范畴了。
寿一千岁，无论如何，都算是突破了肉身的桎梏。
否则，不管你与自然界契合到何种程度，单就人类的躯体本身而言，是承受不起一千年的岁月磨蚀的。
他虽只能算是略窥其径，内心深处却已有了朦胧体悟。
如果说大法师与法师相斗，尚且还算符合规则的话，那么法圣，则就已经受到天地法则制约，不能随便与法师、大法师动手了。
法圣尚且如此，先知就更不能跟大法师随意动手了。
这根本就不是自降身份的问题。
这是违反了自然法则、要受到规则反噬的问题。
想来也是，若是没有这些规则去制约高阶修炼者，那倘若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修炼成了法圣、先知，岂不等同于可以任意灭世？
规则、制约、束缚，都是为了使整个世界更好地运行。
经他一番解释，荆楚总算是弄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喜动颜色：“如此说来，那叶星阑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仍然没什么用处，因为他根本不能对我们任何一人动手。”
“那倒也不见得。”月惊鸿似笑非笑，“杀人是受到制约的，但伤人，就不一定了。”
荆楚仔细一想，面色大变，刚要说话，月惊鸿腰间却是一闪。
幻灵牌。
总共就只有两人有幻灵牌，荆楚就在他眼前，那么必然就是明书易了。
“陛下，铺面改造已经完毕了，丹药需求量十分巨大，只要有货，就卖得掉。现在只差一个负责人了！至于车，已经有十几家表示了强烈的兴趣，一个两个都想亲身体验呢。”
明书易显然十分兴奋，连珠炮似的汇报。
月惊鸿含笑倾听，末了，微微点个头嘉许道：“不错。”
明书易又道：“还有那个边逸飞，臣去查了一下，他的确是阐国镇国将军边皓光的族侄，也算是阐国国主羽峻的外甥。但除此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了。敢问陛下，是想要知道哪一方面？”
没什么特别吗？
月惊鸿沉吟片刻。
那小家伙向他打听边逸飞时，虽没有说什么，但那神态间，分明与打听琴曜风时完全不同。
想来，应是这个边逸飞对她的态度有问题。
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会导致一个明国的皇亲，对远在大陆彼端的区区一名幽国世家之女心怀恶意？
再者，听自己无意中提到“篡位”，她那时急切的语气，和后来如遭雷击、旋即却又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去探听一下，十五年前阐国政变的事情。朕要知道得尽量详细。”他绷着声音，语气不算轻松。
明书易敏锐地察觉了他这片刻间的情绪转换，心中一个咯噔，忙应一声“是”。
直到明书易的脸从幻灵牌上消失，候在一旁的荆楚才觑着月惊鸿的脸色，酌情开口道：“这个负责人，陛下有人选了吗？”
月惊鸿拿眼瞅了他一下。
荆楚不好意思地笑笑：“呃，臣有一个表弟——”
“花冠玉么？”月惊鸿点点头，“朕就知道你会推荐他。”
倒是荆楚吓了一跳：“陛下知道他？”
当然知道，毕竟那小家伙前不久才提起来。
“既是国师推荐，那朕便准了，也算是替他花氏栽培人才吧。”
最重要的是，也让这花冠玉承那小家伙的一份情，将来小家伙在与微国上层打交道时，会轻松不少。
真是一举数得。
沉浸在自得中的国主陛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的事情竟是下意识地将沐弦歌视作联姻对象，在为她铺平道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