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纸的诸学子纷纷开始思考对策。
既知是考验,不须越鸣泉刻意强调,大家自然知道不能互相交流。
整个知书堂鸦雀无声。
片刻之后,有人开始往纸上写东西。
也有人一直表情纠结,欲言又止。
还有人东张西望,不知是企图偷看别人的答案,还是要向人求助但又不敢。
越鸣泉一一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倪新雨像大部分学子一样,过了大半天,纸上一字未动。
她有些着急。
因为沐弦歌早在最开始时就已经挥手写就了答案。
但她思虑良久,还是迟迟不能落笔。
最终一个狠心,写下了两个字。
一段时间之后,越鸣泉宣布时间已到,伸手一召,所有的纸又都摞回了他面前。
他就当着满堂学子的面,开始当堂阅卷。
“沐语柔。”片刻之后,越鸣泉抬起头,直接点名。
沐语柔应声站了起来。
倪新雨朝她望了一眼,偏过头去看沐弦歌。
却发现沐弦歌连眉毛都没有动过一下。
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沐语柔,再看看沐弦歌。
“你这张纸是空白的,什么也没有写。”越鸣泉注视着沐语柔,“能说说原因吗?”
沐语柔轻声答道:“我认为这个问题过于残酷。我们都不应该随意决定旁人的生死,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五个人。这太残忍了,我无法作答,抱歉。”
她的话引起了共鸣,许多学子窃窃私语起来。
“就是,其实我也选得很痛苦。”
“对啊,越教官说这些人都很普通,甚至有可能就是你我。天啊,这叫人怎么下得去手?”
“早知道我也交白卷了。可是——我不敢啊!”
“这个沐语柔还真的挺有勇气的。”
沐弦歌微微眯起了眼。
她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走到哪里都不忘树立高大形象,收买人心。
短短一席话,就为自己拉拢了一批支持者。
就连倪新雨也频频点头:“是啊是啊,我选得好纠结啊,好有罪恶感。”
越鸣泉“唔”了一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叫沐语柔坐下,便低头继续阅卷。
这一次他点的人,居然又是沐弦歌认识的。
“花冠玉。”
倪新雨霍然转头。
花冠玉款款起身,礼貌问道:“越教官有什么问题吗?”
“你这里写的是‘左边’,其实本来没什么问题。”越鸣泉深深地看着他,“但我注意到,方才你几乎是在拿到纸的第一时间,就毫不犹豫地写下了这个答案。”
“是的。”花冠玉承认。
越鸣泉质问道:“你在决定这一人之死时,难道就没有一点挣扎吗?”
“如果牺牲不可避免,那就只能以小搏大,换取最大利益。如果一定要有人担此罪恶,那我,义不容辞!”
掷地有声。
语惊四座。
其实,道理一直就是这么个道理。
一定要有牺牲的话,就要用少量的牺牲,去换最大的利益。
但话是这么说,真要让你去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谁也不能若无其事。
能当机立断做下决定的,显然非凡人也。
更不要提,他连做下这种决定的罪恶,也一并承担了。
齐家治国平天下,说起来容易,真正要承担时,却不一定有多少人有此胆魄。
在场学子都不是迂腐之人,花冠玉这番表态,登时为他赢得了一片赞赏的注视。
如果不是这种选择实在太残忍,恐怕大家当场就会鼓掌。
越鸣泉点点头:“果然有勇气,有担当。”
他并没有进一步深评,只抬手示意花冠玉坐下。
倪新雨回过头去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说道:“花哥哥好厉害哦!”
沐弦歌瞥她一眼,心说真不容易,除了琴曜风之外,她竟还会夸别人。
“看来今年的大家都很强啊。诶,弦歌,你写的是什么?”
沐弦歌还没来得及回答,上方越鸣泉已经点名:“沐弦歌。”
沐弦歌!
刷地一声,在场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毕竟这可是刚才引发了骚乱的人啊!
不知她选择的是左边还是右边呢?
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
万人瞩目中,只听越鸣泉问道:“你这个答案,能解释一下吗?”
他举起那张纸。
纸上仅有二字:杀之。
杀之。
杀谁?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与其选择,不如决断。”沐弦歌微微一顿,声音陡地肃杀,“该死的是发狂的兽,不是人。所以是我的话,会去杀了那只兽。”
全场皆惊!
对啊,与其选择,不如决断!
为什么不把眼光放得高一些,直接解决源头呢?
妙啊!
这个沐弦歌实在太厉害了!
大部分人的眼神已从惊讶转变成了惊艳。
再次成为焦点的沐弦歌泰然自若,既没有因先前的讶异目光而不安,更没有因现下的狂热注视而自得。
由始至终,安之若素。
越鸣泉眼中闪过赞赏,很快便转成严肃:“我并没有说这是一只什么兽。倘若是野兽,下品灵兽,自然杀得。甚至,假如你法术高强,中品甚至上品灵兽也不是不可以一搏。但若这是一只上品珍兽,甚至绝品珍兽,甚至神兽呢?你若没有杀死它的能耐,又当如何?”
“杀不杀得死,是能力问题,不是选择的问题。我已尽力,问心无愧。”沐弦歌丝毫没有被问倒,“何况我又不是哑了,一边与兽搏斗,一边自然可以想办法向那六人示警。”
越鸣泉眼睛一亮!
一切尽人事,听天命。若真的杀不死也拦不住,至少还可以提前做准备。
不得不说,这个回答简直完美。
无论是持哪方面观点的人,都挑不出任何毛病。
“神圣书院自创立以来的保留问题,今日终于有了不一样的答案。”越鸣泉神色难掩欣喜,将沐弦歌反复打量了几次,才点点头,“沐弦歌,你很好。”
沐弦歌几乎是刹那间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嫉恨之意,几乎要将她的后背洞穿。
不用看她也知道,那一定是沐语柔。
别出心裁交了白卷,原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沐弦歌不走寻常路,竟以奇制之!
沐语柔怎能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