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痛彻心扉
清风不用2019-09-03 13:372,314

  误解或者质疑这种东西,月惊鸿身为一国之主,早就习惯了。

  譬如当年他以不到弱冠之龄继承国统,微国上下,一片哀鸿。

  没有人看好一个十几岁的小娃娃能管好一个国家。

  更何况当时还有幽国虎视眈眈。

  但他硬是靠着一己之力,强势扭转了时局,一战惊天下,换来长达八年的两境和平。

  又譬如他拒不立后,也不纳妃。

  微国之内当时甚至有谣言说,国主大约是喜欢男人,否则为什么一个女人都不亲近?

  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不亲近女人,简直是怪物!

  这些他都不在乎。

  但天下人皆可误解他、不信他,唯独沐弦歌不可以!

  他是什么样的人,她完全不明白吗?为何会将他同那些俗物一般看待?

  好在月惊鸿心思深沉,纵使内心滔天巨浪,面上却只是有几分不悦。

  然而就在此时,沐弦歌轻声开口道:“一个她不会是障碍,十个她、百个她呢?”

  月惊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仍不信朕。”

  沐弦歌安静地看着他:“或者我换个问法,辰非夜不是障碍,那以后也还会有张非夜李非夜王非夜,我还要面对多少个非夜?”

  他是一国之主啊。

  要立后要纳妃要开枝散叶。

  她怎么可能接受?

  要她如何面对?

  沐弦歌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是说不出的凄然:“你一定觉得我问的话很可笑吧?没关系,我也觉得我很可笑。”

  竟然想在国主身上寻找一心一意。

  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啊!

  且不要说玄灵大陆习俗如此,就算没有习俗作祟,自古至今,最无情是帝王家,几时见过帝王有真情?

  越是励精图治、文治武功十分卓越的明君,越不可能沉溺于儿女私情。

  甚至可以说,越是明君,越是无情。

  他的情都给了江山社稷,哪里还有余裕分出来给身边的爱人?

  在她原来的那个世界,数千年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不是吗?

  她虽出身孤儿院,却并非不学无术之人,也曾熟知历史掌故,为何仍是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竟打算将自己一片真心,交付给一名国主?

  更何况,他还是邻国的国主!

  在玄灵大陆,邻国代表的绝对不是睦邻友好,而是资源争夺、你死我活!

  这种现实,她早就应该心知肚明了不是吗?

  却还是……却还是……

  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锥心刺骨的痛,一刹那在全身蔓延。

  她面色惨然,紧握成拳的双手因强行忍耐而颤抖,唇边却生生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弧度:“真对不住,今日失态了,竟在国主面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竟妄图——”

  竟妄图独占国主的爱。

  真是太过愚昧的痴心妄想。

  月惊鸿眸色沉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沐弦歌强自平抑着情绪,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再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她起身,退后,与他之间隔出了足够安全的距离。

  月惊鸿冷眼看着她一步一步退开。

  她每退一步,他的心便被撕扯一分。

  他就这么看着这个女人,一步一步,慢慢退出了他触手可及的范围。

  就像,退出了他的心门。

  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主人此时内心的煎熬,但他仍是一言不发,只紧紧盯着她。

  “国主既已知晓辰非夜,想必关于花冠玉之事亦已知情,我便不多说了。今日多谢国主及时出手解围,算我又欠你一份情。”

  沐弦歌表情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语气。

  成功地惹怒了月惊鸿。

  他冷然一笑,邪肆至极!

  这样的表情,沐弦歌从未在月惊鸿脸上见过!

  “你欠朕的何止是一份情。沐弦歌,既要划清界线,你可要想清楚了。欠了朕一命又一命,你拿什么还?你还得起么?”

  绝情的话语,听得沐弦歌心中一痛。

  她与月惊鸿相识许久,几曾听过他这样漫不经心到甚至有些轻佻的语气?

  就像一个巨人俯视着脚边的蝼蚁,那般的不屑一顾!

  划清界线。

  这原本,不就是她之所求吗?

  你做你的国主,我还是幽国的沐弦歌。

  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已经达成所求了啊。

  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又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当她看到他眼中的傲慢、不屑,和一丝隐忍的不易察觉的愤怒时,就像一把利刃插进胸口,翻腾搅碾,痛到眼冒金星、苦不堪言?

  月惊鸿,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国主若是要我的命,随时来取便好。”她移开目光,不让他察觉那深藏其中的痛。

  月惊鸿几乎是下意识地暴怒。

  她凭什么这样无视自己的安危!

  她的命,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她是不知道吗?

  为什么一定要这般挑衅于他!

  沐弦歌却无暇顾及他在想什么。

  那句话一出口,她便仿佛被人活生生将心挖去了一般。

  痛楚,茫然,空白。

  不知不觉间,方才被月惊鸿强行打断了的心魔再度爆发!

  天旋地转,视线模糊。

  她却像是失去了表达痛苦的能力一般,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只有额上如瀑滑落的冷汗,在诉说着主人此时的苦楚。

  比起内心遭受的凌迟,身体的这点痛楚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颗心早已碎裂满地,彻骨的寒意将她团团包裹,即使眼眸紧闭,恍惚间竟也似看到了漫天飞雪。

  痛彻心扉。

  冷彻心扉。

  交握的双手不知何时,已变成环抱双肩。

  下意识地在冰冷彻骨中寻找一点点温暖的安慰。

  如果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痛,不会再冷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着。

  竟不自觉地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

  翻江倒海的折磨中,一阵柔风拂过,周身压力忽然一松。

  紧接着,澎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游走全身,驱赶寒意。

  “沐弦歌,你是不会痛,还是不会说话?!”

  月惊鸿气急败坏的质问仿佛近在耳畔,又似是远在天边。

  沐弦歌无力回答,也不想回答。

  方才那一瞬间萌生的死志,令她自己都久久不能回神。

  他对自己的影响,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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