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惊鸿最终还是没忍住，黑着脸起身走到沐弦歌身边，开始给她料理那一身的伤。
也包括她痛到极处、不自觉地将手臂握出的勒痕。
掌心抚过她白皙的肌肤时，他清楚地感受到了她的颤栗。
怕什么，朕又不会掐死你！
要掐早掐了！
心中怒气腾腾，看一眼她萎靡不振的样子，这一声冷嘲热讽却并没有当真说出口。
倒是问了另外一句：“什么时候功力又长进了？”
这小丫头实在是个人才，动不动就令人刮目相看。
犹记得上次见她时，不过是个中级法师的水平。
——当然了，以她的起步来说，能有那样的进境，已属惊人。
但现在，他竟有些摸不准她的修为等级了。
由灵力水平上看，应当是高级法师。
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实际水平并不止如此。
可是由高级法师升到大法师，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何况他并没有感觉到她有升级的迹象。
这是什么原因呢？
沐弦歌闭目垂首，任他施为，模样极其乖顺。
但月惊鸿知道，这只不过是个骗人的表象罢了。
什么时候这小丫头能跟“乖顺”两个字搭上边，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就如此时，明明是温柔和谐的氛围，她生硬地说出口的话语却是如此扎心：“多谢国主关怀。你我身份有别，请国主自重。”
月惊鸿手上一顿，眸色一冷。
那只手随即便离开了她的肌肤。
温热的气息一旦远离，森然的寒意便再次将她完全包围。
她听着那美貌惊人的国主衣襟猎猎，眨眼之间已经退离三尺之外。
走吧。
走吧。
他沉沉地看着她，抿着唇一言不发，衣袖一振，倏然不见。
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
沐弦歌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颊边的湿意将她迷乱的神智唤回。
伸手随意一抹。
走了就好。
走了就好。
扯着唇角苦苦一笑，却带出了更多的眼泪。
这是她自己选的，不是吗？
那就，自己承受吧。
辰非夜的院子里，现下正有一位不速之客。
沐语柔。
“沐家的二姑娘和七姑娘之间内斗，我为什么要插手呢？”辰非夜面露不屑。
“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啊。”沐语柔言笑晏晏，丝毫不以对方的态度为忤。
辰非夜直到这时，才上上下下将沐语柔认真看了一眼。
沐语柔顿时便觉得自己仿佛完全暴露在了这审视的目光之下，不由得浑身难受。
这个辰非夜的眼神天然带着一股优越感，打量起人来，实在令人别扭。
她暗自咬牙，忍住了挑衅回视的冲动。
“哦？什么共同利益？”
“如果把沐弦歌搞臭，那你的陛下就不会被她抢走了。”沐语柔着意观察了一下辰非夜的表情，果然见对方虽然强作镇定，但还是有一瞬间的扭曲。
呵，就知道你一定很在乎这个的。
辰非夜冷笑了一下：“我可是天选之女，是未来的皇后，她沐弦歌一个幽国人，凭什么和我抢？”
沐语柔慢慢说道：“那么，当日在什叶洞里的事，想必你是没兴趣咯？”
什叶洞里的事？什么事？
让沐弦歌声名大噪的那个“车”吗？
辰非夜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看沐语柔的表情，恐怕她还掌握着自己不知道的什么秘密。
“你说，是什么事。”
对方这个近乎于命令的、理所当然的语气，实在令人不快。
但是沐语柔忍了。
为了谋定大局，她一贯是很能忍的。
连韦夫人、费温纶这种人她都忍了，一个辰非夜而已，怕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你的陛下把沐弦歌抱在怀里——”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
辰非夜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
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勉强绷住。
沐语柔看在眼里，心中冷笑。
“继续说。”辰非夜咬牙切齿。
呵，成了。
心情一好，沐语柔的语调也轻快了不少，很快就把当日情形重复了一遍。
辰非夜越听脸色越黑。
最后，说到“月惊鸿抱着沐弦歌给她捂耳朵”时，辰非夜再也忍不住，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动作过大，甚至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咣当一声巨响，侍女们吓了一跳，慌忙去扶。
又有人上前询问天选之女可有恙乎。
辰非夜深吸一口气，不耐烦地挥手命令她们下去。
“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闲杂人等依次退下之后，辰非夜看着沐语柔，冷冷地说道：“现在，你有什么目的，可以直说了。”
沐语柔心中一喜，不慌不忙地回答：“很简单，下一次的考验将会是……”
她二人商议了半天，最后终于达成一致，沐语柔带着满足的笑，很快离开了。
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一人从阴影处转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向辰非夜弯腰施礼。
辰非夜气呼呼地瞪着他，片刻之后，忽地抓起盛满水的杯子，怒然向他砸去。
那人不闪不避，动都没动一下，只是腰弯得更低了。
“这件事情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上次你只说陛下为了那个沐弦歌，竟亲身跑去银月楼救人！”她气冲冲地质问。
那人唯唯喏喏地应道：“是，是我的错。”
“我要你有什么用！太宰府里潜伏这么久，还有银月楼这层关系，结果你就给我查成这样？”辰非夜越说越气，伸手又要找个什么东西砸过去，一时却没找到。
“是我的错。”那人依旧只是认罪。
辰非夜冷哼一声：“若有下次，我就向顾大人说，叫他撤换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是。”
“滚吧！”辰非夜不耐烦地挥手。
那人瞬息消失。
“季子山，你最好保证没有下次，否则——”
面对着已然空无一人的庭院，辰非夜咬着牙，表情凶戾。
季子山当然不会听到这句威胁。
此时的他，正在疾速奔回太宰府的路上。
他奉了微国太宰倪玉书的命令，要带话给孙女倪新雨。
话是早就带到了，他在这里耽搁的两天，纯粹是为了替辰非夜查探情报。
至于回去之后要怎样圆谎，辰非夜这般骄纵之人是不会管的。
他思虑过重，心思重重，因此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悄然缀上了一条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