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那么，柚衣，你又是谁呢？”
梦魇般的话语，让我在医院里的每一夜，都不得安宁。我躺在床上望着熟悉的房间，叹一口气，我又回到了这里。
医生看我的表情已经麻木了。挂在嘴边的话已经改成：“你这学生，还女孩子呢，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
我只好第一百零一次解释：“体育课打篮球撞到了脖子。”
真是郁闷啊郁闷，我都要郁闷死了。无奈地躲在被窝里，我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天与那个男子说话的场景。
“你是谁？”
“那么，柚衣，你又是谁呢？”男子挑眉笑着，渐渐走近我。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手里拿的是什么。那是一只腕轮，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停住了时间的逆流，使逆流的时间逐渐归位。
在我身边的加茂惊讶地出声：“神之腕？如果能控制住时间的逆流，那就是真正的神之腕！这是圣器！是当年守护着这片大陆的‘觉’神的腕轮！”
圣器？我愕然地望着那个男子，他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男子微笑：“果然是活了几百年的魔族，知道得挺多的。不错，正是神之腕。”
“你是谁？”我很好奇，“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地出现？”
男子在距离我们十米左右的地方站定，微笑中好像覆盖着一层冰霜：“第二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自然是需要你。至于第一个问题嘛……柚衣，你先回答我—你又是谁呢？”
“我是观月柚衣！”我大声说，“你也是十六夜的人？”
“对啊，我们需要你。”他淡淡道，“可是柚衣，你除了是柚衣，又是谁呢？”这个问题和我在幻觉中被问的是同样的问题！
“我只是柚衣！那你们呢？十六夜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有，凉又是谁！？”
“凉？”他愣了一下，“凉是谁我并不知道，但是十六夜的目的嘛……不如你跟我去怎么样？到一个地方去就会知道的。”
“我不会跟你走！”我握紧双拳，“你们骗了红！误导了浅蓝！我不会跟你们走的！”
“那是他们自愿的。”那男子鄙夷地笑了，“十六夜只是给了他们想要的，作为交换让他们做一些事罢了。柚衣！你确定现在不跟我走？”
“不！决不！”我脱口而出。
“可是等你明白一些事情之后，你会自愿跟我走的。我不勉强你。如果你那时候愿意跟我离开。我会带走你。至于现在，”他冲我挥挥手，“告辞了，我还有别的事要云做。对了，那个棒棒糖好吃吧？”
“果然是你！”
“不要冤枉我，我可做不出那种事来。只有那个小鬼才是这种行事风格。拜拜！”
“等等！”我追上去，可是一阵风之后，那个神秘男子已经不见了。
十六夜！该死的十六夜！我到底跟这个组织结了什么仇？怎么他们事事都针对我？我扔着枕头发泄愤怒，结果刚扔出去，就听见一声轻呼。
“哎哟！柚衣，我好心来看你，你干吗砸我？”
黑猫从枕头底下钻出来，脸上写满了“我很委屈”。
“啊哈哈，抱歉抱歉！对了加茂，你来干吗？”我往边上挪了挪，给它空了个床上的位置。加茂极其有默契地跳上来，一对宝石似的猫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我。我被它盯得浑身发毛：“干、干吗？”
它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嗯，看起来好多了。”说着又把视线落到我的手腕上，“这里……还好吗？”
我下意识地捂住手腕。虽然脖子上的伤痕褪下去了，就连被烫伤的手掌也痊愈了，但是手腕上被蛇缠绕过的地方，依然有一道红色的疤痕，消不掉也褪不去。虽然不痛不痒，但却触目惊心。
“嗯……还是那个样子。”我支支吾吾出声，“加茂，不就是个伤疤嘛，表情用得着那么凝重吗？”
“你说过，给你棒棒糖——也就是幻蛇的是个小男孩？”
我点头：“那个男人也提到过，应该是十六夜的人吧。”
加茂叹息一声：“别人迷路你管那么多干吗？烂好人，结果惹祸上身了吧！”
我瞪他一眼：“什么叫烂好人？你知道当时情况有多诡异吗？！”
“好了好了，不说了。”它不耐烦地一甩头，“看你伤好得差不多了，我来接你出院的。死人妖被人缠住，分不开身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绫司蔷怎么了？”我诧异，“他不是对甩开女生的追踪很有一套吗？”
加茂低笑：“女生不说，更多的是记者……你也知道，那场舞台剧。”
我沉默。
那次爆炸，只有我们三个知道真相。而在所有人的记忆中，舞台剧是完美而成功的。由于绯曦红忽然消失了，所以在人们的印象中，出演主角天使沙耶的是优菲里亚的蔷薇大人，绫司蔷的反串和演技是重点，因此引来了无数追捧的人，使得“蔷薇效应”一再扩大，炙手可热的绫司蔷如今成了媒体的追踪对象。
“看来他真适合当一个人妖。”加茂笑得比中了六合彩还开心。
“加茂，我想这次的事，最难过的人是绫司蔷吧。毕竟……”毕竟他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无辜生命从眼前消失，自己却依然无能为力。
加茂把视线调向窗外，淡淡地说道：“人总是要学会成长的不是吗？”良久，它转过脸来，一副无赖，“我说你呀，怎么就那么关心那个死人妖呢？我都站在你面前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没一点表示！对我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那、那……”我干笑两声，“加、加茂，你还好吗？”
它白我一眼：“谢谢，我好得不得了。”
我词穷了，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它又说：“蛋糕……味道很特别，不过谢谢你了。”
“嗯？”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蛋糕？”又猛然想起似乎很久以前为了答谢它给它做的被绫司蔷评论成火山泥的抹茶草莓蛋糕，“啊，是啊，抹茶草莓经典蛋糕，那可是我学了很久的！”
加茂明显地身体一僵：“你说什么？抹茶？草莓？经典蛋糕？”
我点头。他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钟：“啊，是啊，抹茶，确实是很特别的抹茶。”
再一次踏进教室时，我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时间并没有相隔多久，但这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一时难以像之前那样平静地学习、生活。浅蓝、绯红、十六夜的男子和小男孩，这些相继出现的人物和我身边发生的事件，让我恍惚觉得，我和身边的这些学生仿佛生活在不同的空间。
我昏昏沉沉地上完了上午的课。也许是精神疲惫的关系，总觉得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是天书，那些公式、字母，它们不认识我，我更不认识它们。假如强迫自己对着那些陌生的家伙看上整整一上午，那真是种折磨。
午间休息自然少不了八卦的话题。加茂最近变本加厉地去餐厅偷蛋糕，我也懒得教育它，由着它去了。我撕开刚从餐厅买回来的面包的包装，把吸管插入巧克力奶的盒子，一边漫不经心地吃着，一边无聊地听着临桌几个女生的八卦。蔷薇大人自然是永远不变的话题，他就像一个模特，花边新闻就像这位模特身上的漂亮衣服一样，可以随时换，随时更新。最热门的消息是舞台剧，因为后来主角被改成绫司蔷的关系，蔷薇的大人在舞台上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特别的关注。
“那天蔷微大人的公演你去了吗？”
“啊呀，去是去了，可是好难搞到票耶！你知道吗，那人山人海的架势，排了三个小时的队，结果刚排到票就被卖空了！”
“啧啧……可惜啊，我提前预定了的！位置很靠前，所以把蔷薇大人的每一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蔷薇大人的身材真是好啊，站在舞台上，那就是一个真正的天使！”
“啊呀，羡慕死了！我居然没想到提前定票！后悔得我真想杀了自己！”
我摇了摇盒子，空了，于是站起来，慢吞吞地走向离我不远的垃圾桶，把盒子扔进去，又慢吞吞地走回来，到位置上坐好。
两人的话题已经比刚才深入了很多，从绫司蔷本身扯到了角色上。其中一个人忽然兴奋地叫了一声：“啊！说到天使，你知不知道最近学校里流行一个游戏？”
另一个一脸好奇：“什么游戏？”
“召唤天使哦！”
“啊！怎么召唤？”
“听我说，”那个女生凑近对方的耳朵，表情比巫婆还神秘，“很简单的，只要在召唤天使的专用‘请神纸’上写上自己的愿望，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
后面的有些听不清，我好奇，又把身体侧过去一些。
“听说我们学校有人用这种方法把天使请出来了哦！货真价实的天使耶！带着翅膀的！
可以飞的！”
“真的吗？！可是那个什么‘请神纸’怎么得到啊？有卖的地方吗？”
“怎么可能！那种东西怎么会有卖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开的，听说是位学妹在某间教室发现的！不过具体的召唤方法从哪里传出来的我就不知道了。传说总归是传说，要神秘一点，相信的人才多，对不对？”她压低声音正讲着，忽然发现了我，“柚衣同学也对这个游戏有兴趣吗？”
我傻愣愣地点了点头。
女生意味不明地笑了：“也对，听说天使是可以帮你占卜恋爱运程的，准得没话说！是个女生都想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是否也喜欢自己吧！”
呃……我对天发誓，我没想到那方面去。
“我、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啦。”
“那要试试吗？”她调皮地挤挤眼。
当天融上，我就从“蔷藏大人就是一切”兴趣小组的组织者手中领到了一张类似于便条纸的所谓“请神纸”。
说“请神纸”和普通的便条纸差不多呢，是因为它们实在太像了。大小，现格，材质，不论从哪方面，都跟便条纸如出一辙，有巴掌那么大。
说不同呢，其实差别也是有的。这张“请神纸”上，刻有倒三叶草形状的暗纹，不像是印上去也不像是画上去的，让我不得不感叹，造这种纸的人，至少在技术上是一流的。
我翻来覆去地把“请神纸”看了几遍，没有找出什么太特别的地方来。这种东西真有能力召唤天使？我摇摇头。虽然说传说是有事实根据的，但不排除召唤出天使的那个人可能由于严重发烧，产生了幻觉。
我继要摇头，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张纸。这张纸是与“请神纸”一起给我的，上面写着具体的操作方法。真像哄小孩玩的玩具！望着说明书上的花体字，我皱了皱眉。
不过，看在人家那么热情地送给我的份上，我总不能把这些给扔了吧。至少摆个形式，装个样子，也不枉人家专程把东西送到我手上啊。对照着说明书，一步一步按过程做了。
首先自备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一个逆五芒星，再把写好愿望的“请神纸”放上去。愿望？我想了想，写了一句上去：但愿麻烦都远离我。接着拿块橡皮，写上自己的名字，用尖一点的东西，例如一根牙签，把橡皮和“请神纸”固定在垫底的那张画有逆五芒星的白纸上。
最后……最后？嗯？我从上看到下，刚才没注意“为什么没写最后该干什么？我疑惑着看向说明书的背面，只见那里有一排小字，跟正面那些又大又显眼的花体字比起来，这么小的字如果不细看，还真的注意不到。
小字只有一句话：拔一根头发，打三个死结，绕在固定橡皮的尖锐物体上。
我也照做了。
所有准备都做完了，我开始等待。听他们说，关掉所有的灯，打开窗户，坐在窗户面前，正对窗口。最多等一分钟，如果你是有缘人，天使就会出现。
我全部都照做了，并且起码在窗子前坐了一刻钟，坐得我都快睡着了。看来我不是有缘人呢。
正准备起身关窗户睡觉，一个细碎的声音吸引了我——“刷拉。……刷拉……我皱起眉，难道我是有缘人？这么简陋的东西都能召唤出天使？没搞错吧！
“刷拉……刷拉……刷拉……”那个声音越来越近，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突然，一个黑影闪电般地从窗口蹿入我的房间！
那就是天使吗？
我退开，努力地瞪大眼睛，仔细地观察着传说中的天使！
可是……为什么天使是一只猫？为什么那只天使猫长得那么眼熟？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它是加茂？
毫不迟疑，我抄起旁边的水杯，把里面还剩下的半杯水“哗”地朝猫泼过去。
猫开始打喷嚏，打完喷嚏，猫版加茂变成猫耳朵少年版灵体加茂。
“啊，果然是加茂，不是天使。”
“废话！”加茂垂着湿耷耷的耳朵瞪我，“我还说你怎么这么好心给我留扇窗子，让我顺着下水管道爬上来，原来是为了偷袭我！我一个堂堂魔族少亲王怎么会长得像天使那种白痴生物？这是对我魔格的侮辱！”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一点都没那个意思！其实我是在召唤天使。”
“召唤天使？召唤那玩意干什么？”加茂看我的眼色十分鄙夷，“你疯了？”
“那个……学校里都在玩这种游戏嘛……”我挠头。
加茂越看我越像是在看白痴：“游戏？我怎么不知道？优菲里亚的学生最近在干什么，我可都是调查过的！为了防止浅蓝和绯红那种事情再次出现。”
“可是……我听她们说，这个召唤天使的游戏在整个学校都很风靡呢！”
“风廉你个头啊！”
为了澄清我说的都是事实，我把从听说再到实践的整个过程都丝毫不差地给加茂重复了一遍。加茂听完后，一言不发。
“怎么了？相信了吧！”他不开口只好我先开口了。
“柚衣。”加茂是怎么了？怎么脸色那么难看？
“你怎么了？”
“你不要慌，你要冷静。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召唤天使的东西。”
“啊？”
“根据你所描述的召唤过程来讲，那根本不是什么召唤术。逆五芒星代表地狱和恶魔，三叶草本来是幸福和希望的象征，但在这里是逆向的，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再者，写上你名字的橡皮，用尖利的东西固定上，这种做法是古代黑暗阴阳术的代表。头发在这里起着蛇的作用，因为它缠绕着。三个结更是说明蛇是三头蛇，而三头蛇是魔族里最邪恶的魔物。”
“加茂，你的意思是说……”
“这不是召唤天使的召唤术，从某种方面来说，这是诅咒。”
诅咒？怎么可能是这样！
为了弄明白，第二天我来到教室，第一个找的就是谈论召唤天使的那两个临桌女生。
可是刚刚走进门，我就愣了。我的旁边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临桌，更别说是什么临桌的女生！
我立刻手脚冰凉，抓起当天值日的人，劈头盖脸就问：“我旁边的桌子呢？我临桌的人呢？她们去哪儿了！？”
“你旁边？你旁边哪有什么桌子？哎呀，柚衣同学，你糊涂了吧！你转来之前，我们班头就嫌那里是个死角，为了给我们更多空间，下令把那个角落的桌椅撤掉了啊！你转来的时候就没有的！”
“那、那人呢！？”
“你连临桌都没有，哪来临桌的人？”
我说出了那两个女生的名字，又问了一遍：“她们呢？
值日生古怪地望着我：“我看你是真糊涂了！我们班哪有叫那两个名字的人？是你记错了吧！”
我当即犹如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那‘蔷薇大人就是一切’这个小组你知道吧！她们组长呢？”
值日生那眼神就像是看到神经病一样。
“我们学校有‘蔷薇大人崇拜联盟”‘蔷薇大人至高无上团”“蔷微大人友爱协会”，可就是没有一个组织叫做‘蔷薇大人就是一切’的！难道是今天才成立的？不可能啊！这种消息我这个蔷薇大人饭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放开她，双脚一软，无力地朝地上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