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的最后一班电车中,几张疲惫的脸随着闪烁的霓虹麻木地摇曳着。
电车穿过繁华的霞飞路,空气中传来一声刺耳的哨音。
座位上一个垂头的年轻男子,突然扬起头颅,咔嚓一声脆响,呆滞的双眼中红血丝涌了上来。
他机械地摇晃着头颅,目光一一扫过车厢中的时髦女人、老人、中年妇女、和一个中年男人。他的身体用力弹了起来,随着摇摆的车厢僵硬地往前走去。
他停在了时髦女人的身边,身体钟摆似的僵硬晃动着。
女人抬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怒斥道:“乡巴佬,看什么看?!小心我抓你去巡捕房吃牢饭。”
男子盯着女人雪白的脖子,双眼闪着精光,缓缓张大的嘴巴中布满了粘稠的液体,四颗尖锐的獠牙若隐若现。
女人被盯得有些发毛了,这个头发蓬乱,脸色苍白的男人脏兮兮的,不晓得是从哪儿来的小瘪三,没准是上车来抢劫的。她站起来,推开男子就要往司机处跑,哪知男子稳如泰山,力大无穷,单手一扯,她就跌进了他的怀中。
其他人以为是无赖调戏妇女,纷纷别开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这个女人打扮得如此妖娆,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
谁也没有注意男子的脸埋进了女人的脖子中,尖锐的獠牙刺入皮肤,男子咕咚咕咚地喝着鲜血,女人惊愕地瞪大双眼,失焦的瞳孔慢慢扩散,她缓缓倒在了座椅上。
男子垂着头,又走到了中年夫妇身边,鲜血顺着他的脸啪嗒啪嗒地滴在车厢中。
“喂……你想干什么……我这个黄脸婆你不会也感兴趣吧?!”中年男人壮着胆子喊了一声。
“你说什么啊?!混蛋!”中年女人气得揪住男人的耳朵,破口大骂。
男子皱着眉头,猩红的视线中,只有两团黑影在聒噪抓扯。
他厌恶地伸出手,掐住女人的脖子,狠狠一拧,女人闭嘴了,又扯住男人梳得溜光的头发往椅背上一撞,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又一声哨音。
男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狂躁地撕扯着尸体,鲜血喷溅在车窗上。
电车上的人,无一幸免,一直到他杀死了最后一个人,电车才停了下来。
司机抬高帽檐,吐出含着的口哨,一脸淡漠看着血沫横飞的车厢。
年轻男子站在血泊中,呆呆地看着满身是血的自己,像是大梦初醒。
司机取下帽子,搁在胸前,谢幕一般,屈膝一笑。
赫然是阮天兵。
年轻男子崩溃地抱住脑袋,朝着阮天兵疯狂扑了过来。
“砰——”一颗子弹刺破夜空,准确地刺入了男子的太阳穴。
黑洞中喷出几缕粘液,没有鲜血。
男子往后一栽,直挺挺倒了下去。
夜风中,凝神屏息的冯冯站在屋顶,右脚踏在烟囱上,伞裙敞开,露出穿着短靴的长腿,双臂架着双筒猎枪,并未移开视线。
阮天兵冲着屋顶点了点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果不其然,倒地的男子扭动着身子,反撑着双手双脚以诡异地姿势把身体立了起来。
“砰——”一颗子弹刺穿他的胸腔,男子被子弹巨大的冲击力打得趔趄了两下,又再度仰了起来。
冯冯皱了皱眉头,再度扣动扳机——
“砰!”
“砰!”
“砰!”
……
子弹分别打入了男子的四肢和躯干,他在子弹力道的操纵下,跳舞一般扭动着身体,却并未完全死去。
阮天兵仔细观察着男子的神情和动作,抬起了右手。
冯冯收起沉重的猎枪,揉了揉酸涩的右肩,纵身一跃,从高高的屋顶跳下,杵着猎枪单膝着地后,淡定地扫了扫裙子上的灰——可恶,早知道就不贪靓,穿这么重的洋裙了。
她迈着摇曳的步伐,朝着电车走了过来。
阮天兵抽出腰间锋利的匕首,寒光闪过,男子的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旋了下来。
阮天兵的皮靴两脚就踏碎了男子的脑袋,又拿出手枪,对准男子的心脏一阵狂扫。
抽搐的尸体终于不再动弹了。
“只有把脑袋砍下来才行,心脏也得全部打烂才会彻底死亡。”阮天兵把帽子丢在被踩得稀烂的头颅上,“这些试验品完全就是嗜血的怪物,老蒋头要我们七天内把他们全部杀掉,茫茫人海找他们可不容易。”
“放走容易,抓住可就难了。如果没有提前给他们喂蓝凤凰的虫子,要找他们就等于大海捞针。”冯冯突然发现一个中年女人睁开了双眼,拿过阮天兵的勃朗宁手枪,一枪就爆了女人的头,“不过在这上海滩闹一闹,也够老蒋头吃一壶了。在法租界接二连三出事,必定会引起黄金荣的注意,一旦惊动了巡捕房,查下来,老蒋头就麻烦了。每年打理巡捕房的钱都好几千,寻常小事早就压下来了,只有闹得够大,死的人够多,才会压不住。老蒋头想过清净日子,门儿都没有。”
冯冯抚摸着猎枪逐渐冰冷的枪筒,眼前浮过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老蒋头从来没有把她当过人,她就是他的小奴隶,小玩意儿,如果不是刚好吃了那可恶的药丸,她早就死了。幸亏没死,她才有时间有精力一点点瓦解老蒋头的心腹。
她的小手抚摸着阮天兵瘦削的脸庞,眼神温柔:“我们不能让那个老不死的混蛋好过。我要他一无所有,暴尸街头。”
“等那俄国人成功了再下手吧。”阮天兵心疼的看着她,缓缓把她搂在怀里。
两人在血泊中拥吻在一起。
屋顶上,一条巨蟒闪烁着红色的双眼,冷冷地盯着这一幕。
细雨霏霏落下,巨蟒甩着尾巴蜿蜒着身体,消失在了雨幕中。
这时,阮天兵胸前挂着的怀表又剧烈地颤动了起来,指针晃动了几下,指向了西南方。
几只蝙蝠扑闪着翅膀飞舞在细雨中,指引着巨蟒顺着阴暗的墙角往幽深的巷弄中前行。
贩卖蔬果的小贩们正在屋檐下避雨,逆着光的巷弄口,雨丝如针落下,一身西装革履的蓝凤凰宛如翩翩少年,步伐矫健地走了过来。
小贩们正在唠叨物价昂贵,世道艰难,蔬果卖不起价,遇到些巡警还得被驱赶,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只有一个生面孔的贩子啃着摔烂了的苹果,警惕地盯着前方。贩子一脸苍白,捏着苹果的手在瑟瑟发抖,他饿得不得了,但刚啃了两口就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蓝凤凰吹起了口哨,尖锐的哨音刺破雨幕,呕吐的贩子突然抽搐了起来,发狂地抓住一个小贩朝着他脖子狠狠撕咬了起来,小贩哀嚎一声,血喷涌而出。
“喂,你疯啦……”其余几人想把两人拉开,生面孔贩子满脸鲜血地抬起头来,宛如恶鬼,吓得大家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电闪雷鸣,掩盖住了这巷弄中的杀戮。
发狂的贩子以怪异的姿势爬在地上快速追逐着猎物,尖锐的獠牙撕咬着他们脆弱的血肉,断臂残肢散落在地。
贩子喘着粗气,僵硬地晃动着手脚,站直了身子,他歪着脑袋,嗅到了空气中还有鲜美的食物。
此时,巨蟒安静地扬着半个身子,蓝凤凰坐在它头上翘着二郎腿,宛如冷艳的女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碧色的左眼发着骇人的幽光,宛如一股绿烟笼罩着她艳丽的面孔。
贩子通红的视线中,只看到蓝凤凰透明的身体中全是奔腾的血液。
他摇摆着手臂,扭动着身体,双膝直直着地,又绷直了四肢,呈现出了野兽扑向猎物时狂奔的姿势。
“嗷——”他嘶吼着,冲向了蓝凤凰。
蓝凤凰动也懒得动,任由他越靠越近。
突然,巨蟒尾巴一甩,砰一声闷响,直接把他抽飞了两丈远。贩子的骨头发出了碎裂的脆响,但他仿佛不知道疼痛,继续驱动着扭曲的身子朝着蓝凤凰冲了过来。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鲜血!鲜血!鲜血!
巨蟒以闪电般的速度卷住他的身体,用力一勒,只露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脑袋。
蓝凤凰抽出双刀,交叉一旋,脑袋直接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巨蟒吐着信子,缓缓松开被绞杀的贩子,他全身骨骼早已被碾碎,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蓝凤凰看着贩子的脑袋,有些惊愕,竟然还有生息。
巨蟒一尾巴甩过来,脑袋吧唧一声彻底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