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香坦然地插入话题,“不知老夫人可知道,现在市井上人人都在传论,沈家嫡出一脉既无官爵又不经营,全靠吃些祖产和庶出一脉扶持。自古都是嫡出帮扶庶脉的,哪里有反过来的道理,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成为整个南城的笑柄了。”
“不可能!”老妇人大骇,又惊又怒下一把将桌上摆着的金丝白玉瓶砸到了地上,负责管理中馈的三夫人脸上顿时一阵心疼,可见沈家的确是没落至此了。
宋沉香亦不愿对老辈这般咄咄逼人,只是话不说到绝处,只怕她今天想要带走沈君书是不可能的了,“哪里不可能,我与沈公子也不过见过两三面,老妇人细想以沈公子的为人,他可否会告知我这种家中私密之事?我不过是从市井小儿中的口中听到的,只怕他们就要编成童谣四处流传了。”
清高之人最重脸面,如今这一席话可谓是将她们放在地底上践踏了。老妇人气得脸上本就不多的肉轻轻颤抖,几乎要站不稳身子,三夫人忙将她一把扶住,脸上却也铁青惨白,全无方才的傲色。
“事以至此,老夫人强留沈公子在此,不过凭白多添支出,还惹来沈公子怨愤,何苦呢?”宋沉香拿出原本想要请木匠的一百两银子,“我这儿有一百两银子,沈家大可用来置办田地,缓解用度上的紧缺,将来沈公子若有所成,也能为沈家光宗耀祖,老夫人以为如何?”
三夫人铁青脸色中顿时多了一抹喜色,她作为三媳妇这些年来主持中馈,面上固然好看,底下却不知填了多少东西,连娘家都险些不愿同她来往了,如今有了这百两银子,的确是能松快一时。
她轻轻拉了拉老妇人的衣袖,这么多年的辛苦,老妇人也并非不清楚,“母亲……”
老妇人不悦地甩开她的手,冷哼一声,“他去做区区一介庖厨,老身安能等到他光宗耀祖。”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直接反对的意思了。
宋沉香顾全了她们的脸面,没有直接将银子交于她们,而是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用眼神示意沈君书跟自己走。
沈君书深深地看了一眼老妇人,跪下身来磕了三个头,“奶奶,您就权当孙儿不孝。”
说完,他毅然决然地随着宋沉香走了出去。
在两人刚踏出房门之时,就听见老妇人呜咽地哭了起来,“是我不孝,我是沈家的罪人,这与买卖自己的儿女何异啊!”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出府去,宋沉香歪过头来盯着沈君书,“你可后悔?我可真是雇你来当庖厨的,你若后悔了就尽管回去,我也不收那一百两银子,只当提前打点你这个将来的官老爷。”
沈君书勉强一笑,眼底里却有自由的欣然与对踏出这一步的决绝,“宋姑娘放心,于此一世,我只会感激宋姑娘助我这一程。”
宋沉香这才轻松地勾了勾唇,君子一诺千金,她可不想花了大把银子和力气,去救出一个仇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