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香将宋桃叶拉到了桌边，“我听余薇说你发烧了？”
“是有些烧，嬷嬷家的小孙女这两日高烧不退，想来是受了她的传染，应当无妨。”自打孩子丢失事件告一段落后，嬷嬷就带着孙女回去了，宋桃叶也恢复了平日里的上课。
她这般说着，宋沉香的脸色却是全然没有好转，她二话不说拉过宋桃叶的手腕，为她把起脉来。
宋桃叶何时见过她这般紧张的时候，一时之间也不敢说话，只能垂下眼帘来，默默看着宋沉香搭在自己手腕上指尖，脑海隐约闪过什么，却又仿佛一片空白。
气氛安静下来时，时间总是过得十分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沉香这才缓缓收回了手，脸色变得铁青。竟然是瘟疫，或者说是经过人为变种的瘟疫。
宋沉香曾看书上提到过，有人在普通瘟疫的源头掺杂了特殊药物，致使瘟疫变得传染性更大，解决方法也更为困难。只是这样的方法实在是太过于阴毒，便是书上也不曾记载过，若非宋桃叶的脉象有异，不同于平常的瘟疫，宋沉香也不会想到那方面去。
只是瘟疫不同于普通的毒药，可以人为调制出来，瘟疫往往多发于各种自然灾害之后。这一年来，举国平安，不曾听说过有什么地方产生大面积致死性的灾难，怎么会有人找到瘟疫源头？
这会儿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宋沉香深呼吸一口气，她不敢吓着宋桃叶，却也知道必须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和严重性，“桃叶，你听姐姐说，你传染上了瘟疫，但是姐姐一定能治好你的，你相信姐姐，好吗？”
宋桃叶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饶是她现在比先前心理素质高了不少，也不能坦然面对这样的事实。只是比起自己的性命安危，她想得更多的则是城中的百姓，“姐姐，照你这么说，县城的百姓岂不是危险了？”
宋沉香也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而且我怀疑是人为引发的。”
两人相顾无言，看着宋桃叶由慌乱慢慢转为镇定、信赖的目光，宋沉香咬了咬唇，拍了拍宋桃叶的肩膀，“你放心，姐姐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当务之急，是要告诉钟养涵这件大事，如今是瘟疫的初发阶段，若能把一切控制在萌芽之中，必然不会出现像先前小村庄那样的惨案。
去找钟养涵之前，宋沉香挨个将所有宅院内的人都叫了过来，仔细把了脉，好在除了宋桃叶之外，并没有一个人受传染。
她又仔细告诉了余薇的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叮嘱了她每日在家中发放防范药物，又将宋桃叶的房间封闭，禁止随意出入，只有余薇一个人可以进出房间帮助宋桃叶。
或许是小小年纪就经历过父亲的死亡，余薇对于自身的安危似乎并不放在心上，她爽快地应了这一事，显得格外冷静与无所畏惧。
这让宋沉香既是欣慰又是担忧，反复嘱咐她要密切注意自身的防护措施，若感觉身体有什么异常，千万要及时报告给自己。
等到宋沉香安排好家中的一切，已经快到了晚饭时节，她也顾不上去吃饭，匆匆忙忙地来到了钟养涵家中。
待被人引导着请进了大厅，钟养涵正派人传菜，刚一见到宋沉香便笑了起来，“宋姑娘当真好巧，今日朝廷的奖励送到了，我正想着今日已晚，明早与宋姑娘送去。”
宋沉香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她仔细地端详着钟养涵的脸色，越是看，她的脸色却越发凝重。
钟养涵被她这眼神和脸色弄得毛骨悚然，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心下的不安却是膨胀起来，下意识地问出了声，“宋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宋沉香却是没有立即回答他，神色沉重地坐到了钟养涵的身边，“请钟大人拿出左手来，我为钟大人把一把脉。”
钟养涵不知所以，却还是听了她的话，把手腕抬了起来放在桌面上。
这回宋沉香探脉的时间远比宋桃叶短了不少，她谨慎地请人打了水来，仔细地洗过之后，这才对着钟养涵沉痛地开口，“钟大人，城内出现瘟疫了。”
钟养涵耐心地等了这么久，没想到却等来这么个晴天霹雳，他刚要站起身子传唤人来做布置，脑内却是想到了什么，仿佛被一口大钟撞了一下，让他有些发懵，“宋姑娘，我……莫不然也染了瘟疫？”
宋沉香死死抿着嘴，许久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钟养涵顿时也沉默了，他抿紧嘴角，缓缓地靠在了椅背上，面上表情复杂，过了许久，他才语速缓慢地问道，“依宋姑娘看，此难可有破解之法？”
“实不相瞒，这瘟疫与众不同，不比先前临县村庄感染的瘟疫容易医治。但我家小妹也感染了这瘟疫，我必是会努力研究出解救方法的。只是此难关系一城，若不能找到便捷有效的根治方法，单凭大夫来救治，只怕救治速度并不能赶得上瘟疫传播的速度。”
“……如此一来，只能上报朝廷封城了。”钟养涵的声音有些沉痛。
封城！
宋沉香顿时面色一骇，蓦地站直了身子，“钟大人务必不要冲动。”
封城不亚于隔绝灭火源的方法，虽然能够有效控制火灾的传播，却等同于放弃了火源地。历史上不乏因为瘟疫封城，最后导致一城死绝的事情。
“与历史上那些可怕的瘟疫不同，我城的瘟疫乃是人为，不比那些大灾大难后的瘟疫难处理，实在是不必要动用这样决绝的手段。”
“钟大人，请先派士兵驻守在县城出入口，断绝城内百姓进出，随后发放我特制的药材，让每一名百姓按时服用，同时采取避疫手段，虽然不能彻底断绝传染可能，却也能大幅降低传染性。与此同时，我会努力寻找瘟疫源头，从根本上断绝瘟疫扩大的可能性。”
钟养涵敏锐地抓住了宋沉香话中的重点，“你说这是人为？”
“不错，”宋沉香点了点头，“此次瘟疫脉象与寻常不同，当是有人特意在瘟疫源头中掺入了特殊的药材，改变了瘟疫的性能。”
钟养涵眼神顿时凌厉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前方虚空，“如此狠辣手段，或是邪教余孽所为。”
“也未可知。”宋沉香没有否认这个猜测，他们不过刚灭了邪教的主要力量，本县就发生了这样的人为灾难，实在很难让人不怀疑是邪教余孽犯下的事情。
“可恨一干教众已被我押送京中，等待京中处理，”钟养涵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那沉闷的声响足以见他心中的愤怒，“宋姑娘，县中面临此难，不可一日无首，若是我与属下在房屋内外相见传话，可会有风险？”
这也是宋沉香先前便担心的地方，群龙无首，下面必然大乱，更何况哪怕是其他人可以暂时顶替政务，但是钟养涵作为一个得人心的县令，也必得屹立不倒，作为县中百姓的精神支柱。
宋沉香沉吟一阵，下了决心，“这样吧，县长，我为您进行药浴并施以金针，应当能让您在五个时辰之内恢复健康，只是这五个时辰之内，就要靠您安排布置撑过去了。”
已经有了这样完美的方法，钟养涵还能如何多要求，他飞快地找来了值得信任的属下，周密地安排了一应事宜。
既然要真心施针，宋沉香索性接来了宋桃叶一起运作。
为了一时应急从容，宋沉香略一考量，便请钟养涵家中的下人找来两个浴桶放于房中，并在当中放置一个高高的屏风，请钟养涵与宋桃叶各入其中一个浴桶。
未免钟养涵身为男子不拘小节，宋沉香一边请人操作着，一边不忘提醒他一句，“钟大人，如今事宜从急，只能如此行事，还请钟大人府上万勿传出此事。”
钟养涵也知道事关宋桃叶的名节，忙肃容应了下来，“宋姑娘放心，我必然会管治好下人。”
宋桃叶虽然是民女出身，但也不曾与陌生男子同一房间沐浴，不由羞红了脸。好在她也知道这儿不该是矫情的时候，偷偷觑了一眼屏风，见果真看不见对面的一举一动，这才褪去了衣裳，缓缓地抬腿迈入浴桶之中。
浴桶里是宋沉香早已让下人备好的药汤，水温比寻常低些。
宋桃叶刚入其中，便忍不住冷得打了个激灵。只是没过一会儿，她便觉得肌肤越来越烫，源源不断的热从药汤中散发出来，想要挤进肌肤里去。
就在两个浴桶中的人都觉得自己皮肤渐渐泛起红色时，宋沉香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