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宋沉香的杂货铺生意恢复正常,柳玉荷的包子铺日子却难过起来。她已经在县内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不比宋沉香
先前
毫无根基,因此没有人对她施用同样的伎俩来败坏她的名声,熟客依旧是常来买她的东西。
只是商户之间来往却是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先前因着她的貌美,哪怕是与她没有交易往来的商贩们,也总是对她笑脸相迎,热络而又亲切。然而现在,他们见着她,就像是见到了瘟疫一般,避之不及。就连往常供肉买菜的一些商贩,也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地要求涨价。
柳玉荷原本就是直爽的脾气,接连听到这个消息,当即就对着后来的卖菜商贩拍起桌子来,“你们这什么意思?我在你们这里买了这么多年了,你们说涨就随便涨?”
那菜商贩也是老油条,长吁短叹地拍着腿,“哎呀,柳妹子,这你也不能怪我呀,你惹了众怒,我要是不这么做,我也要受连累呀。你看,我念在这么多年的买卖,没有像他们说的那样,不卖给你了,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
柳玉荷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朝地上啐了一口,“打量老娘不知道,你们不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多捞点钱。”
县里广泛卖菜卖肉的也就这么几个人,任凭她怎么发火,涨价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也无法,坐下来开始盘算起成本,好在他们到底没做绝,也或许是怕把她惹恼了告到钟大人那里去,虽然涨价了不少,扣去各项本钱,却也够他们母子生活了。
“涨就涨,老娘又不需要养活一家子人,到要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然而柳玉荷到底把那群利欲熏心的人想得太过简单。
柳玉荷沉住气过了几天,心态慢慢地平静下来,倒仍旧是恢复了往常那样,见谁都有说有笑。这样的表现倒是让做害的人看不下去了,当天夜里就出了事。
为了让早失父亲的小胖墩更加坚强自立,柳玉荷早早便让小胖嘟自己睡在了隔壁房间,她则是独自睡在在主屋里。
静谧的月光洒落在家家户户的小院中,所有人都已然安然入睡,静得仿佛能听见梦中人均匀的呼吸声。
一个影子蹑手蹑脚地走在小巷里,月光透过他的身体,在地上投射出狭小的影子。他似乎早已经探熟了路,很快走到了柳玉荷家的院落外边。
男人从怀里掏出几个东西,拿出火石子这么一弄,顿时一串火光便露在了黑暗中。
……
柳玉荷正在做着一个美梦,她似乎梦见了曾经的夫君,岁月流逝,他却仍旧是少年的模样,站在郊外那棵茂盛的大树下朝她温柔一笑,“娘子辛苦了,你的苦楚我都看在心里。”
柳玉荷看着眼前这张在记忆中深藏的面孔,泪水忍不住滚滚落下来,她像是普通少女那般扑进自家夫君的怀抱,褪去了满身伪装,啜泣不已,“夫君,我好想你。”
夫君眉眼如初,轻轻抚摩着她的发顶,刚要说话,天边却是传来一声炸雷。
柳玉荷从梦中醒来,与此同时,又接连响起了两声爆炸。小胖墩被吓醒,赤着脚奔过来,冲进她的怀里,“娘亲,发生了什么事?”
柳玉荷紧紧搂着孩子,也是心惊,她再怎么坚强,也只是个既没有武力防身,又没有家族扶持的柔弱女子,如今听着耳旁犹如雷声一般的声音,心尖子都在发抖,更加怀念起自己的夫君。
声音过去了不知道有多久,直到有人来拍响柳玉荷家的大门,她这才藏好孩子,战战兢兢地去开了门。
门外却是满脸怒容披着外衣的邻居,“你家这是做什么呢,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看见是熟人,柳玉荷这才松了大半口气,胆子也多半回了些,“梁大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也是被刚才那一连串声音吵醒的,小胖墩这会儿还躲我房间里哭着呢。”
“我听着明明就是你家传来的。”邻居的神色分明有些不相信,柳玉荷正好也需要有人来壮胆,索性把他请了进来,两人在家里搜了起来。
因着还有火药的硝烟气,两人很快就在院子找到了残留下来的东西。
那梁大哥看着地上的残碎物品,又抬头看了看墙,“这是爆竹啊,好像是有人点燃了扔进院子里来的。”
他倒不觉得柳玉荷和小胖墩有这么无聊,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墙角放爆竹玩。
柳玉荷瞬间便猜到了会是什么人做这种事情,她恨恨地咬了咬牙。这件事毕竟是因她而起,她还是给梁大哥道了歉。
梁大哥虽然不是商贩,却也知道她多半是被人报复,忍不住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事,你们这孤儿寡母可要小心些,房门要锁紧了。”
柳玉荷千般感谢着表示自己知道了,送走了梁大哥,自己则是回了房间。她也不敢让小胖墩回自个儿屋去了,索性紧锁了房门,母子两凑合着过了一晚上。
然而不说是柳玉荷一夜未睡,就连小胖墩也是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显然也没有睡好。只是他最近倒真长大些,不再因为这样而哭闹,反而似乎是知道不该给娘亲添乱,自个儿乖乖上学堂去了。
到了第二日晚上,柳玉荷生怕他们再做出什么,依旧不敢让小胖墩回房睡。她搂着小胖墩,瞪着门口守了大半晚,直到终于撑不下去了,这才不安地睡去。
翌日清晨,还是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把两人吵醒,柳玉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窗边投进来的几缕阳光,总算是松了口气,“这些人也得睡觉,想来只是报复一下便自己散去了。”
她推醒还想再继续睡的小胖墩,“快去上茅房,娘亲给你烧水洗漱去。”
小胖墩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爬了起来,略有些点着脑袋往屋外走,柳玉荷则是收拾起了被褥。
就在柳玉荷一边整理东西,一边开始盘算起待会儿要给小胖墩做什么早餐时,却听到了小胖墩的一声尖叫。
她连忙转过身去,只见房门大开,一条色彩斑斓的蛇约有两指粗,盘旋着堵在门口,吐着蛇信,冰冷地看着小胖墩。而小胖墩惧怕地站在原地,并不敢有本分动弹,只是眼泪已经哗哗地往下流了。
柳玉荷惊恐地瞪大了双眼。
都是农村里出来的孩子,哪里少见过蛇了,只是哪怕她再没见识,也知道眼前这条是剧毒的蛇,恐怕只要轻轻咬上小胖墩一口,她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她仿佛看到了当初夫君死时的模样,什么镇定和理智皆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扑过去,蹲在地上护住小胖墩,嘶声裂肺地尖叫。
只听得连续几声咚得猛响,门不堪重负地裂开了口子,梁大哥手持重锤快步跑了进来,看着这样的场景,也忍不住吓了一跳,还是他身后跟着的梁婶眼睛尖,发现不对劲,“这蛇……好像被拔了牙齿。”
虽然她是这么说,梁大哥却也不敢冒险,拿衣服把自己层层裹上,这才悄悄地绕到蛇的正后面,提心吊胆地将手伸向了蛇。
好在蛇并不怎么灵活,虽然看着阴冷邪气,却很轻松就被捉住了七寸。
梁大哥连忙捏住蛇头,在光下看了看,果然这毒蛇虽然不停地吐着蛇信,原本应该十分尖锐的牙齿却是不见了踪影,很明显是人为拔掉的。
“柳妹子你放心吧,这蛇没了牙齿,就算再毒,也咬不着你。”梁大哥连忙安慰柳玉荷和她仍旧紧搂在怀里的小胖墩。
柳玉荷听着这样的话,总算是放宽了心,她这才放开了小胖墩,捂着脸开始号啕大哭。
这还是小胖墩第一次见到娘亲哭,柳玉荷再上一次痛哭时,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小胖墩实在还小,形不成什么记忆。他无错地看着娘亲,连自己都忘了哭,只是呆呆地想要帮柳玉荷擦去眼泪。柳玉荷却是在他伸过手时,一次一次地侧过脸去,不让他碰到自己的眼泪。
柳玉荷实在是生出了几分后悔。
为人娘亲总是自私的,若是那些人直接逼得她关了店铺,甚至是伤害到她,她都不会有半点子后悔。
可是她只要一想到,但凡那些人再丧心病狂一些,直接拿没有拔牙的毒蛇放到院子里,那受到毒害的必然就是小胖墩。
她总觉得,自己是在拿自己的恩义,去害了孩子。
梁大哥还算热心肠,却到底是糙汉子,看着这一幕也是手足无措,好在梁婶跟在一旁,让梁大哥抱了孩子去洗漱,自己则是关起门窗来,熨帖地哄慰着柳玉荷,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她的号啕大哭。
收拾好泪痕,送走了去上学的小胖墩,生意还得继续做。碰巧的是,柳玉荷刚一出门便遇见了宋沉香。
宋沉香是出来买原材料的,刚买完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满脸憔悴、眼睛浮肿,半分精神也没有的柳玉荷,她不免吃了一惊,上前几步拉着柳玉荷到了街边角落,“柳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柳玉荷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么碰巧就遇见了宋沉香,她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宋沉香。尽管她当初是自愿帮助宋沉香,但自己孩子险些因为这样的因素受到伤害,她实在是难以坦然接受。
“我……”柳玉荷一个“我”字说了半响,什么也带不出来。
宋沉香看她眼神恍惚,分明是不想对着自己直说,也不好再逼问她,关心了两句,便放她走了。
柳玉荷自然巴不得让自己去静一会儿,潦草地应付了几声,便匆匆忙忙离开了。
宋沉香看着有些伛偻的背影,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实在是放心不下来,回到家中,便委托俨然有了“情报网”的宋大傻却调查这件事。
宋大傻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顺藤摸瓜找到了梁大哥,把这些事都问了个清楚,回来便如同倒豆子一般讲了个明明白白。
宋沉香气得浑身发抖,甚至于比自己被欺凌还要恼怒,若是要对付她还说得过去,马克思说“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着绞首的危险 ”,若是她被攻讦而倒下,那些人可以因此获利,而他们针对柳玉荷,就分明是全然为了发泄愤怒了。
“这些渣滓就该上绞刑架。”宋沉香气得咬牙切齿,从牙齿之间蹦出这么一句话。
宋大傻虽然不知道绞刑架是什么意思,却也完全能体会到宋沉香的愤怒。他眼中下意识略过一丝阴狠,却又很快地恢复了往常的轻淡,“这事如何处置?”
这些人已经用到了可谓是下流的方式,保不齐后面还有什么阴招,若当真伤害到柳玉荷和小胖墩,她再来后悔,就已经晚了。
所以首先来说,必然得先解决这个问题。
有些事情宋沉香和宋大傻都不便出面,便只能委托沈君书去处理。
他素来知道柳玉荷和宋沉香交好,何况当初柳玉荷为宋沉香做的事情他也看在眼里,自然爽快地应下了此事。他拿着宋沉香给的银票,去了宋大傻费尽周折打听到的地方,花费大笔银钱,买下了两个真正是会武功的人,让他们签订了死契。
有了契约,宋沉香还不放心,特意在后院试了试他们的功夫,确认他们虽然不算高手,保护柳玉荷两人的安全却是错错有余,这才放心地把人给柳玉荷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