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一来,挑事的人便不由作贼心虚起来,趁着人多混乱,悄悄地往人群里躲,反倒是受害者家属真正是被洗脑了,一门心思认定了柳玉荷就是刽子手,见到衙役来了,反而抓着衙役要让他们把柳玉荷绳之以法。
衙役们面对这混乱的场面,一时也很是头疼。
失踪的孩子都是爹娘的命根子,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属们哪儿还管什么官不官的,天天往官府那儿闹,早就闹得他们哪里处置了,如今竟然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谣言,竟然又来到“西施豆腐”这里打砸。
宋沉香早已与他们混熟了,没少请他们吃饭,可谓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柳玉荷作为宋沉香的亲友,前段时间还因为帮助宋沉香被报复,他们怎么好意思为难柳玉荷。
闹成这样,到底还是给双方一个交代,两方都被请进了衙门,柳玉荷为了自证清白,还特意让衙役带上两个她家的包子,衙役索性就把后厨的肉也带了一些走。
钟养涵自然也是偏袒柳玉荷的,刚一升堂,还不等受害者家属把事情说完整,他就找来仵作,验证这是不是人肉。
仵作也是人精,明显看出来连着县长带底下的衙役都相信柳玉荷,他虽然分辨不清包子内的熟肉,却也检查过生肉,认定不是人肉后,便大声地说了出来,“回大人,小老儿敢凭几十年的经验断定,这绝对不是什么人肉。”
这下钟养涵偏袒也偏袒得理直气壮起来,他狠狠一拍惊堂木,“你们听见了不曾?还有什么好说的?”
受害家属从来没有想过仵作会得出这样的判断,一时被惊堂木吓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本就是纯心挑事的人自然不敢在公堂上诡辩,纷纷低着头,生怕钟养涵记住了他们的脸。
钟养涵看着底下鸦雀无声,又拍了拍惊堂木,“本官念你们痛失爱子,情绪激动,不追究你们的罪过,但你们必得三日之内赔偿柳玉荷的铺面损失,否则本官便依法将你们治罪!”
没有逮到狐狸还惹得一身骚,闹事的人们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从牙缝里挤出银子,凑齐了赔还给柳玉荷。
只是公堂之上虽然判了柳玉荷有理,谣言却没有停止,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风声,说是当时柳玉荷特意调换了肉,备以检查。
饶是宋沉香听着都觉得逻辑前后矛盾,还是不少亲属信了这话,围在柳玉荷院外边,虽然不敢再打砸过激,却也时不时地对着院内的柳玉荷和小胖墩谩骂。
宋沉香担心势头发展下去,这些情绪难以发泄的亲属迟早闹出大事,而那两个护卫也未必能扛得住,干脆将柳玉荷和小胖墩接到了自己院中。
柳玉荷自己一个人还敢跟那些闹事的人对峙,却唯恐小胖墩受到了伤害,忙是同意了这话,在宋沉香和宋大傻的接应中,趁夜深悄悄卷着铺盖搬进了宋沉香宅中。
小胖墩年纪还小,熬不住夜,到了新家便迷迷糊糊睡觉去了,反而是柳玉荷和宋沉香在一旁的主屋里聊起了天,柳玉荷咬牙切齿地轻拍着桌子,“要让老娘知道是谁这么诬陷老娘,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剁碎了做人肉包子。”
她心内倒也清楚,受害者家属也是被人挑拨教唆的,再加上同是为人母,能体会那一份心情,并不记恨那些家属。
宋沉香哭笑不得地听着柳玉荷做嘴嗨王者,心知以她的性格也就只能骂骂而已,不必当真,待她发泄够了,便岔开了话题,“先前针对我和你的都是普通商户,除非有人暗地里做了拐卖生意,否则必然不会偷走那么多孩子。只怕盗走孩子的,和去你铺子上闹事的,并不是一拨人。”
柳玉荷冷静下来想了想,也颇为赞同,先前他们虽然一直恐吓自己和小胖墩,却到底没对他们造成实质人身伤害,并没有做出像盗走孩子那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应该是那些闹事的人恰好碰上这个机会,就借机来整我们。”
“那盗走孩子的人就更加神秘莫测、难以推敲了。”宋沉香摇了摇头,对此表示不容乐观。
若当真是一批人,还能顺着今日那些人的线索往下扒,总归能分辨出哪些是家属,哪些是专门来闹事的,倒若是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批人,那就当真是毫无线索了。
也不知道钟养涵那里到底查出了什么没有,这样人心惶惶的事情,还是得早日解决才好。
两人几近于聊到天亮,这才支撑不住,各自沉沉睡去。
往后的事情却是进一步发酵,自从家属们得知柳玉荷搬进了宋沉香家里,再经人挑拨,越发觉得柳玉荷是“畏罪潜逃”,顿时情绪便更加激昂,恨不得拿起菜刀来,杀进宋沉香家中。
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围攻宋沉香宅邸,一来宋沉香在先前做下了不少为民得利的事情,二来宋沉香在此前救助灾民时暴露了武功,再加上她又与钟养涵相交甚笃,那些人自然不愿意来找宋沉香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受害者心中倍增的愤怒无法通过行动来表示,便让流言越演越烈,不过几天功夫,已经闹得满城皆知。
店铺被砸,宋沉香又有丫鬟,家中不需要她操持,柳玉荷自然不必出门去应对这一系列事情,却是苦了小胖墩。虽然祸不及孩子,但是家长们难免把自己的情绪染到孩子身上,于是不少的孩童还是孤立小胖墩,甚至学着大人的模样谩骂小胖墩。
宋松杰有心帮忙,却心知只能动口不宜动手,一来二去还是占据了下风。
小胖墩不比宋松杰心思稳重,被欺负得抬不起头来,哪怕有宋松杰的保护与安慰,还是哭着闹着回了自己家中,不愿意去上学堂了。
这事着实让柳玉荷犯了难,除了心疼孩子被欺负,她也担心那些憋着气的家属,哪日控制不住情绪,对小胖墩下手。可若因此让小胖墩不去学堂,她又担心让小胖墩变得懦弱,同时也耽误了学习。
宋沉香不久便从宋松杰口中知道了这件事,她当即力断,让宋大傻每日接送小胖墩和宋松杰上下学堂,在此之外再去忙自己的事情。她也担心家属会情绪失控,所以两个孩子的安全才是最为首要的,至于其他的顾虑,也要容后再说。
年关将近,不少人闲暇了下来,饶是孩子的阴霾还笼罩在头上,却也需要迎来送往,增进亲友故交的感情。正是因为如此,杂货铺和酒楼的生意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
宋沉香看店里的人实在忙不过来,又难以临时请到人手,只能自己出手,再加上还要接送宋桃叶,一时之间忙得脚不沾地,每日早出晚归,就连宋大傻也极少看到宋沉香。
一天,宋大傻正常接小胖墩和宋桃叶回家时,眼看着已经到了宅院的那条街,一个宋大傻有几分眼熟的马车车夫快步奔了过来,“不好了,宋姑娘被人劫走了。”
此言一出,不说宋大傻,就连宋松杰的整颗心也提了出来,忙就要往车夫跑来的方向冲,“你快带我们去找大姐姐。”
宋大傻冷着脸将他拖回来,“你大姐比功夫高强,尚且被人掳走,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未必要去送死不成?”
宋松杰不甘心地咬了咬下唇,怎奈宋大傻既是哥哥,也是大半个师傅,他只能乖乖听话,“那我带小胖墩回家,大傻哥哥你快去救姐姐。”
宋大傻这才点点头同意了,强压住心头的怒火,“有劳大哥带我去沉香被劫走的地方看看。”
“好,我是在赶车回来时看到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跑远。”
两人出了城,疾步往城外走去,越是向前走,宋大傻便越觉得熟悉,这不是回沣村的道路么?宋沉香忙于打理酒楼和杂货铺的事情,怎么会往这边走?
宋大傻下意识地停住脚步,刚想问身边的人,一股浓烟却是突然升了起来。他连忙屏住呼吸,烟雾中,只觉一阵掌风袭来。宋大傻侧身让过,回手便是一拳,却什么也没有打中。
他连忙运起轻功,几步退至烟外,然而这里哪儿还有半点那个车夫的身影。
宋大傻心头一惊,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心中警铃大震,也顾不上什么别的,忙运起轻功奔回宅院。
宅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宁静,粗使婆子打扫着前院的地,他忙一步跃到婆子旁边,“张婆,齐连和松杰回来了没?”
齐连正是小胖墩的本名,寻常家里并不这么叫他,那粗使婆子一时有些没明白过来,还是宋大傻着急地又重复了一遍,这才恍然大悟,“两位小公子不是与您在一起的吗?您没带他们回来吗?”
坏了!
他果然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宋大傻恨不得给自己一掌,如今却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他连忙又奔到酒楼里,找到了正在忙着给客人点单的宋沉香。
宋沉香知道宋大傻从来不会在自己干正事时打扰自己,除非有紧要事情,她禁不住心内就咯噔一声,忙招了买来的女孩,让她来招呼客人,自己则是拉着宋大傻到了后院,“发生什么事了?”
宋大傻原原本本将事情述说了一遍。
“什么?松杰和小胖墩被人掳走了?”宋沉香双腿一软,险些没有瘫下去。
宋大傻连忙一个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自打第一个孩子失踪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却从没有人找到过任何孩子,就连家属自己也已经绝望了,否则不至于疯癫到轻易受人指使的地步。
宋沉香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这么多年的相处,她早已经把宋松杰视为自己的亲弟弟,怎么能忍受宋松杰受害。还有小胖墩,柳玉荷一定还在家中等着小胖墩,她怎么对得起柳姐姐。
宋沉香一时又是气又是急,恨不得朝宋大傻发火,责怪他疏忽之下弄丢了孩子,理智却知道,宋大傻也是想要救自己,不能过于责怪他。
况且事到如今,一昧地去责怪宋大傻,也于事无补。
“沉香,你冷静一点,或许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宋大傻瞅着宋沉香脸上那阵急色过去,这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近来虽然常丢孩子,却都是平民家的孩子,哪怕是户有余资的商贾也不曾丢过孩子,说明他们还是心有顾忌。然而沉香你现如今在县中算得上大有名气,他们为何大费周章来掳走两个孩子?恐怕其中有异。”
宋沉香听着他的话,慢慢冷静了下来,沉吟一阵,面上慢慢升起一丝庆幸,“你的意思是,掳走松杰两人的,是另一拨人?”
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猜测,并不一定便是如此,宋大傻却不忍直接告诉宋沉香,与其让宋沉香觉得有人拐走两个孩子是另有所图,总比让她生出绝望来得好。
宋沉香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自然不肯放过,连连点头,“是了,先前那些孩子也总是落单以后被盗走的,并没有大半天这般掳人的。而且根据你所说的样子,那些人分明是做了调查,冲着我们来的,并不像是随即挑选上的掳走对象。”
既然如此,想来那些人很快就会联系上她们,宋沉香担心柳玉荷久见孩子不归,出门寻找再受他人奸计,虽然于心不忍,却还是告知了柳玉荷事情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