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桃叶略微顿了顿,这才小心地伸出了一只芊芊细腕。
这会儿她的手腕上也已经长出了零星的小红点,老大夫倒抽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把上了宋桃叶的手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大夫脸色难看地放下了宋桃叶的手,宋桃叶立马将手藏了回去。老大夫也不在意,他像是逃一般地站了起来,一口气冲出了房门,一路奔到了院子里才算结束。
县长等人见他这样,哪儿敢耽误,忙一把关上门,跟着老大夫一同冲到了院子里。
老大夫看着几人的表现,难免也想起自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枉老夫做大夫这些年了,竟然还没有看破生死。”
一提起生死,县令等人哪里还有心情听他这般感慨,忙催促他,“大夫,您倒是说说,宋二小姐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她这病不是天花,”老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没等县令等人彻底松了一口气,却又将他们的一颗心提了起来,“却比天花死亡的可能性更大。”
“什么?!”县令震惊地看着老大夫,突然想起来老大夫刚刚还接触过宋桃叶,顿时便往后退了一步。
老大夫也心知他们在想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接触并不碍事,但是不可与病人久待。”
他倒也曾听说过宋桃叶的芳名,略有些遗憾地补了一句,“可惜宋二姑娘了,得此病者,大抵会先是长满疙瘩,而后会全身长满脓包,不出五日,身体便会溃烂而死。”
县令光是听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他刚想说什么,却是突然看见了脸色惨白的丫鬟,是了,她从昨日起就服侍宋桃叶,必然是多有接触。
他吓了一跳,连忙退出几步远,远比先前远离老大夫时,更为明显,“她,她,是服侍宋二小姐的!”
丫鬟眼眶顿时红了,她还年轻,又是家生子,自幼便被宠着的,哪里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年纪轻轻就惨死,一想着从昨日开始与宋桃叶的接触,还不等大夫说什么,她的眼泪就大滴大滴的往下掉,不一会儿便打湿了衣襟。
老大夫到底是医者父母心,长叹了一口气,也不逃避,主动提了出来,“也罢,我再帮这位姑娘看看。”
那丫鬟抽泣着将手腕拿过去,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老大夫脸色沉重地将丫鬟的手腕接过去,细细感受了一阵,略有些欣慰地放开了手,“还好,也许是这姑娘年轻,身子骨好,并没有传染上病。”
丫鬟猛地止住了哭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确认自己真的没有得病,浑身一个哆嗦,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笑起来,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县令闻言也松了口气,一来不用担心丫鬟传染给自己,二来这丫鬟毕竟是自己心腹的女儿,若是她因为这件事没了,自己的心腹恐怕也要与自己离心。
“您老毕竟是这县上数一数二的大夫,可能为宋二姑娘治疗一番?您也说了,宋二姑娘还年轻,若是这么没了,实在是可惜。”自己的生命安全得到了保障,县令的一颗花花肠子又重新活泛了起来,他这么多年也就遇见宋桃叶这样合心意的,一时实在不愿意放手。
老大夫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着,“老夫也不忍宋二姑娘年轻轻轻便消散,只是奈何老夫医术实在有限,并不能为之,不过是白添宋二姑娘一番痛楚罢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像这种疾病都需要有人衣带不解地伺候着,就县令等人方才的表现?哪怕是有一分治疗的希望,也得让他们白白耽误没了。
县令还不知道老大夫心中是这么想的,只是愁眉苦脸起来,以宋桃叶的绝色之姿,自己还没享受过一番,便没了,实在是太过于暴殄天物啊。
老大夫同样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将心比心,见县令这般悲痛,脑中突然生出一个想法来,“对了,宋小姐不是医术极为高明么,就连瘟疫也是她治好的,你们何必这般舍近求远,倒不如让宋小姐看看?”
“这……”宋小姐自然是指得宋沉香,可是联想起宋沉香对自己的态度,县令就为难了起来。
这些事到底不好教外人知晓,他让丫鬟送走老大夫,自己则是沉着脸,背手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狗头师爷跟在他身后,见他百般犹豫,忍不住劝告道,“大人!可不能再留宋二小姐在府上了,赶紧将她送回去吧!”
不择一切手段谋求荣华富贵的人,他自然也是最惜命的。
县令紧皱着眉头,还有些下不了决心,“若将她送回去,再也弄进府里来,那可就难如上天了。”
宋家与多家贵人交好,虽然那些贵人不至于强为她出头,却也必然容不得他多次强压宋家,这一次能成功,也不过是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狗头师爷听出了他的想法,顿时有些着急,捶胸顿地起来,“我的个大人诶,您可要想清楚了,大夫都说了,宋二小姐这是活不成了,咱们留下她又有何用,若是将府上人感染了,甚至是大人您这儿……”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县令呵斥一声,“你这个乌鸦嘴乱说什么呢?”
狗头师爷见他表情松动,连忙抬手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是是是,我说错了,而且大人您想呀,宋二小姐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咱们府上,事情只怕要闹大呀。”
县令仍旧是挣扎一下,“怎么会是不明不白,老大夫都可以作证,这与本官绝对无关。”
“哎呀,人活一张嘴,到时候宋二小姐人死了,吃亏的是宋家那边,到时候她们怎么闹,别人看着不还是信她们?”狗头师爷的脑子倒是灵光,顿时又想出话来堵县令的嘴。
这下县令是彻底没话好说了,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来,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地面,沉默一阵,“你说宋沉香能不能将她治好?”
他到底还是上了一些心,只是出于男人的占有欲,还是真正的喜欢,那就不可说了。
有了狗头师爷的劝告,县令最终还是决定了将宋桃叶送回宋家的决定。他唯恐消息扩散,特地让狗头师爷吩咐那丫鬟守口如瓶,只是那丫鬟毕竟是家生子,私底下在府上早已经传开了,谁也不肯接送宋桃叶回府上的差。
县令无法,只能去外边找不知情的人来,安排了一顶小轿,当天便把宋桃叶送回宋府了。
几个外人把小轿抬回宋家时,宋沉香正和祁煜讨论着近日来店铺的收益,听到下人来报,与祁煜对视了一眼,亲自出门迎接。
那几个人也是听说了宋家名头的,没想到宋沉香亲自来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领了赏头便离开了。
宋桃叶听着外头没有动静,这才出了轿子来,看着不过两日没见的宋沉香,眼泪不知道怎么就落了下来,带着几分哽咽地唤着,“姐姐……大傻哥……”
宋沉香见她几乎要号啕大哭的模样,忍不住笑她一句,“瞧你,好好的一个小美人,现在成了癞蛤蟆。”
宋桃叶满腔的苦楚和心思顿时变成了羞恼,她咬了咬下唇,急急地跺了跺脚,“姐姐怎么可以笑话我!”
“好好好,我不笑,”宋沉香见她着实有些嗔怒,顿时也收起了笑意,转而严肃地看着宋桃叶,“只是为了避免县令生疑心,你还得再保持这样几日。”
“好,”宋桃叶乖巧地点了点头,突然咬起了下唇,有些为难却又恨恨地看着宋沉香,“姐姐,我这一遭,固然有县令的缘故,却也与我先前那侍女有关,若不是她,县令也不会打上门来,伤了小弟,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先前她说县令拿家人逼她,宋桃叶可以理解一二,但是后来她却主动去县令那里挑拨,这便让她不能忍受了。
宋沉香的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她万万没有想到,宋桃叶去了一遭县令府,竟然生出了报复的心思,这与先前那柔弱甚至是可以说得上是懦弱的宋桃叶截然不同了。
她沉吟一阵,点了点头,“好,姐姐知道了,只是你不必动手,一应自然有姐姐。”
“县令那里,需要慢慢来。”祁煜突然开了口,他自然明白宋桃叶最记恨得便是县令,只是他现在不宜暴露真正的实力,便暂且只能忍一忍。
宋桃叶转头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