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却是轻声说着,“二小姐莫怕,我是祁……宋公子请来的。”
宋公子?必然不是说的宋松杰,大抵是指得宋大傻了。宋桃叶心里有了成算,总归略微松了一口气,却仍旧不敢大意,“你可有证据?”
想来宋大傻早已料到宋桃叶心怀戒备,那男子往怀里一掏,摸出个略显得有些瑕疵的玉佩来。宋桃叶还记得,这是宋沉香在宋家还没有发迹之前,在摊子上买了,赠给宋大傻撑门面的。
宋桃叶这才完全相信了来人,四下打量无人,忙冲他招了招手,“你快些进来。”
那男子也没什么避嫌的忌讳,点了点头,足下一点,便像是飞鸟一般进了宋桃叶的房间。宋桃叶眼中闪过一抹佩服,忙关上了门,“公子,敢问大傻哥找你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宋公子托我转告二小姐一声,如今情势还不便与县令翻脸,你且将这包散收下,每顿饭后服用一点,分五次用完,剩下一切皆交给大小姐与宋公子。”男子从袖里掏出个扁扁的纸包,双手递给了宋桃叶。
宋桃叶连忙伸手接了过来,一时又是紧张又是欣喜地看着手上那纸包,只见它薄薄不过几张纸的厚度,倒像是什么也没有装似的。
男子看她心情激动,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二小姐万万小心,不要让别人察觉了。”
“好,我知道了。”宋桃叶连忙把纸包收进了袖子里。
男子见她明白其中的一应事情了,也不再多逗留,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门,也不用宋桃叶招呼,自顾自地便出了房门,仍旧是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了。
宋桃叶下意识地跟了上去,眼看着他施展出轻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感觉退了回来,闭紧房门,整个人紧紧靠在门上,仿佛是担心有人进来。
她的胸口猛烈起伏着,忍不住将纸包拿了出来,动作轻柔地拆开来,只见里面是一包纯白色的散状药粉,宋桃叶下意识地举到鼻尖嗅了嗅,并没有闻出什么味道。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宋桃叶自言自语着,声音仿佛是呵气一般。
她深呼吸一口气,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轻松的表情,这才收了纸包,妥帖地藏在怀里,这才继续躺了回去。
这一次,她入睡很快,不多时便响起了连绵沉静的呼吸声。
一夜无梦。
等到宋桃叶醒来时,阳光已然悄悄地撒进了屋子中,照起一地暖华。宋桃叶下意识地将左手伸进怀里,摸到那薄而硬的小纸包上,只觉得心情都松快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门开了,宋桃叶连忙把手拿了出来,像是刚睡醒一般,掩在嘴上打了个哈切。
来者正是被临时指派来服侍宋桃叶的丫鬟,她性格活泼,看见宋桃叶的模样,笑眯眯地打趣着,“宋小姐可真是能睡,这都多少时辰了,还在打哈切呢。”
宋桃叶抿了抿嘴,也浅笑了笑,“许是睡久了,便睡昏了。”
丫鬟或许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或者也是并不关心,并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为她端来了早膳,顺带着说了县令的安排,“二小姐,大人说了,请您若是方便的话,用过早膳后便开始进行教习吧。”
宋桃叶没有料到县令会这般着急,略点了点头,“……好。”
用过了早膳,丫鬟领着宋桃叶从西厢房出去,来到了一处小院子内,几个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正坐在院内闲话着,细细看去,倒都是容貌出色、身资窈窕。
丫鬟拍了拍手,提起嗓子,试图吸引她们的注意,“姐姐们且过来一下,大人为姐姐们聘来的教习师傅来了。”
姑娘们一听到她这话,果然三三两两地走了过来,便连房内也陆陆续续走出来四五个人,如此一加,倒有十几个人之多。
一个容貌格外艳丽的女子上下打量了宋桃叶一眼,妩媚着声音问道,“你就是宋家二小姐宋桃叶?”
宋桃叶微微蹙了蹙眉头,“不错,我便是。”
那女子又反复打量了她一遍,与身旁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嗤嗤地笑了起来。
宋桃叶摸不准她们这是什么意思,只本能觉得反感,她不留痕迹地咬了咬贝齿,朗声说着,“你们之中有几人要学琴?”
其中便走出了七八个姑娘,都是容貌上略显几分清秀的,剩下则是身姿柔媚娇软,满目皆是风情万种,宋桃叶姑且猜测她们是擅长于舞蹈的。
这时一旁的丫鬟也插了一嘴,“宋小姐,大人说了,如今琴音盛行,还请您劳烦点心,也捎带着教上几个学舞蹈的姐姐。”
“我可不学劳什子的琴,”她的话音刚落,便被先前那发话的女子给抢去了话头,见众人都看向她,女子笑得越发妖艳起来,“大人可说了,我的身段乃是一绝,用不着平白花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
“那谁愿意与我学,就随我学吧,其余的尽管可以去学自己的分内之事。”宋桃叶并没有掉进她的陷阱里去,也不强求,总归她是被强请来的,没必要对这些人负责。况且……指不定她能教这些人多久呢。
宋桃叶虽然自个儿便否认了自个儿那教习夫子的身份,对于那些真心求学的人,却也没有敷衍了事,尽心尽能地教导着她们。
就这样不温不火地与姑娘们相处了两日,宋桃叶回答完最后一个姑娘的问题,刚要转身回房去用晚膳,就看到先前的那个女子扭着腰肢一步一摇地走了过来。
“宋小姐,你……”她妖里妖气地刚要说着什么,眼风往宋桃叶脸上扫过来,却是陡然一僵,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指着宋桃叶的脸上有些恐惧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宋桃叶反应过来,女子猛地尖叫了起来,“怎么……怎么回事?”
先前那问了问题去收琴的姑娘还没走远,下意识地回过头来,也忍不住惊讶地叫了起来,只见宋桃叶先前还光滑整洁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长出了红色的疙瘩。
而且这疙瘩可当真是见风长,她们来回不过是几息的时间,便亲眼看着宋桃叶脸上的红疙瘩从两三个长为了十多个,密密麻麻的,几乎要覆盖住了全脸,并且有想要朝着脖子上发展的趋势。
那姑娘也同样吓了一跳,却比妖艳女子要更知事一些,扭头便跑去寻那去为宋桃叶准备晚膳的丫鬟去了。
丫鬟年岁也不大,被这姑娘连拉带扯地叫过来,也是被唬了一大跳,扯了帕子就往宋桃叶的脸上盖,拉着宋桃叶便往房里跑,“我的姑奶奶,你这是染了什么病,快进房间避避风。”
宋桃叶的心里同样是惴惴不安的,她虽然大略猜到了是宋大傻托人送来的药粉的问题,然而毕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进了房间就躲进了床幔里,生怕被旁人瞧见。
宋桃叶发生的事情,自然是第一时间被县令知道了,他原本只是想晾一晾宋桃叶,安了她的心,过段时间才好下手,哪里就听到了这回事。
他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赶了过来,却在房门外就被丫鬟给拦住了,丫鬟有些惊慌地将门关上,将县令引到一旁,“大,大人,我瞧宋小姐那样,似乎是出了天花。”
什么?天花?
县令重重地震了震,扭头看向一旁同样是满脸震惊的狗头师爷,“快,快去给我找大夫来,要最好的大夫来。”
要说这县城内最好的大夫,自然是宋沉香无疑,只是先前那般将人逼了过来,他们哪里还敢去请宋沉香,只能去找了个县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老大夫来。
他们没敢告诉大夫宋桃叶疑是生了天花,仍着大夫进了房间。
县令也是个多疑的人,他不曾见过宋桃叶的样子,只担心是她联合丫鬟忽悠自己,便扒在门框上,小心翼翼地往里探着头,“宋二姑娘不必担心,我帮你请了大夫来,你且让大夫好好看看。”
宋桃叶没有做声,好一阵过去了,这才掀开帘子,露出一张可怖的脸来。只是这会儿功夫,她脸上的红疙瘩便更加明显了,隐约还泛着白,活像是河边的癞蛤蟆一样,哪里还有半分倾城之资。
县令被吓得连连后退几步,打死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想要得到的小姑娘,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那大夫也没有想到病人的状态已经差到如此地步,下意识露出几分诧异,只是他从医几十年来,也不是没见过比这更差的病患,便努力安下心来,“劳烦小姐探过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