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吴名分开的古儿独自坐在河边发呆,忽然身后响起口哨声,她转过头来,只见刘星雨叼着稻草站在不远处,有些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刘星雨笑道:“记得你刚来汴京的时候,我带你来这里看过河灯,现在四处找不到你,就来这里碰碰运气,那时候,你还是个天真的连我说的话都信的小女孩呢。”
古儿眨眼道:“那现在呢?”
刘星雨走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道:“现在……我说的话,你依然信啊。”
古儿叹气道:“大仁府被封了,不知包大人如何了。”
刘星雨道:“放心,我带包大人去妖界躲一阵儿,刚看吴名那老头急匆匆的找到我,说包大人的冤屈可以洗清了,我就把包大人送了回来,他还让我来找你,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这个爷爷真是古怪。”
古儿吸了口气道:“她不是我爷爷了,我永远也不想见他。”
刘星雨摇摇头道:“你俩还真是有默契,他让我把百宝箱给你,那架势好像是也再也见不到你了似的。”
古儿心中咯噔一声,她知道百宝箱是吴名最宝贵的东西,忍不住道:“他去哪儿了?”
刘星雨道:“那那方向,像是往皇宫去了。”
古儿皱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包小乙被送了回来,一时不知该去何处,四处徘徊驻足,竟是走进了曾经的故居,他打量着屋中摆设,好似看到幼年时的他躲在角落中摸着额头上的小月亮自言自语:“他们都说我是怪胎,不跟我玩,等我长大了,我要变成很厉害的人,到时候,就没人会受欺负了,我会保护他们的!”
包小乙看着童年的自己,心中五味陈杂,万物生而平等,你虽以仁爱之心对待妖族,但仍无法摆脱心底的成见,和他们曾经对你的成见,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
在龙华皇宫的殿前广场上,龙冶神色紧张的不停流汗,马中南则在旁边护驾,玄武背着青铓剑走上前来,还没走近便被龙冶叫停,玄武愣了一下跪拜道:“属下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叫属下来,有何事吩咐?”
龙冶胡乱摆手道:“免礼免礼,朕……朕命你把背上的宝剑交给朕保管。”
玄武思索片刻,将青铓剑解下双手呈上道:“皇上想要,属下自当奉上,来拿便是。”
龙冶看着青铓剑,又怎敢靠近去取,只得道:“你把剑放在那里,退下吧。”
玄武觉得今日的龙冶十分奇怪,他耳朵微动,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拉弓拔刀的声音,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知道皇上已经明白他的身份了,玄武将青铓剑拔出鞘来,冷笑道:“皇上想要做什么?”
龙冶强作镇定道:“你敢抗旨不尊!朕已经在你饮食里下了双倍的乌头绝,若没解药,你别想活命!”
玄武仰天长笑道:“皇上!乌头绝是给凡人吃的,对我怎么会有效果?”
话音刚落,玄武慢慢变作一个半人半龟的摸样,马中南见此情景,立刻令众侍卫龙牙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练武场包围,龙冶吓的失声道:“龟……龟妖!果然是你!快……快将他拿下!”
同一时间,沈十五正一身夜行服在皇宫中跃进,四处寻找着包小乙的行踪,结果包大人没找到,却看到了另一个人影在皇宫里跃上跃下,沈十五上前想要跟住此人,却不想这人武功高强立刻察觉到,回身就出手,两人过了十几招,纷纷向后跃去,同时停手,这个人影正是吴名,吴名道:“不知阁下进宫意欲何为,但我还有要事在身,希望阁下不要阻拦。”
沈十五这才看清,眼前人是吴名,连忙摘了自己的面巾道:“吴名前辈?我是沈十五,进宫来救包大人的,先生怎么也在宫中?”
吴名连忙道:“包大人已经被救走了,我进宫是为了——”话还没说完,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兽吼,吴名面色一变立即道:“来不及解释了!快跑!那边是玄武!”
沈十五也脸色一变,两人朝演武场方向冲去。
玄武对付侍卫和龙牙们简直小菜一碟,侍卫和龙牙将皇上围在圈内与他进行殊死搏斗,可玄武强横的将这些凡人一个个打倒在地,正一步步走进龙冶,龙冶知道自己有龙气护体,紧张道:“朕有龙气护体,你休想……”
玄武能看出一阵接一阵的真气由龙冶身上发出,但已经对付不了现在的玄武了,玄武不屑的笑道:“你这点小伎俩,怎么配得上人族的王?就让我来取代你!”说罢他正要扑向龙冶,危急时刻,冰啼忽然冲了上来,玄武连忙变换身形躲开这一击,冰啼一跃又回到沈十五手中,龙冶见沈十五和吴名已经赶来,欣喜万分道:“沈护卫!是朕误会你了!朕免了你得罪!快替朕收拾这个妖孽!”
玄武狞笑着:“沈十五!你真是阴魂不散!”
沈十五道:“阴魂不散的是你!”
吴名盯着青铓剑道:“青铓剑该物归原主了。”
玄武挥着青铓剑朝两人攻来:“不自量力的老头!有本事就来抢啊!”
吴名武功虽高,但手中没有厉害武器,沈十五的冰啼飞舞,一时攻击玄武,一时保护吴名,三人一时间难分高下,马中南及众侍卫趁机回到龙冶身边护送着他回宫。
一只大雁此时正飞到宫中,变为孤雁担心的观看战局,吴名毕竟年纪大了,渐渐体力不支,手臂上中了一剑,沾了吴名血的青铓剑隐隐泛出青光,玄武占了上风,一剑刺向沈十五胸口,吴名见状立刻挡在沈十五身前,青铓剑刺入吴名胸口,沈十五大喊道:“前辈——”
玄武狂笑着拔剑,却见这剑不住颤抖,青光更胜,他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吴名吐出一口血,低声道:“青铓剑……”
青铓剑好似被吴名的血激发了灵性,直接从玄武手中飞出玄武去夺,青铓剑却每每从他手中溜出。
情急之下孤雁出声道:“沈护卫!不用怕!妖王妖后到了!让灭世对付玄武!”
玄武见识过灭世的威力,心知不妙,一跃而逃,这青铓剑重新飞至吴名手中,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孤雁从远处跳了下来,沈十五道:“明珠和刘星雨呢?”
孤雁道:“他们没来,我只是为了吓唬玄武。”
此时吴名奄奄一息道:“快,我们快离开这里……皇上若要夺回青铓剑,我们就谁都走不了了。”
沈十五看着吴名的伤势担心道:“可是你的伤势……”
吴名摇头道:“我挺得住,我想……见古儿、最后一面……”
沈十五点头道:“你放心!孤雁姑娘,麻烦你带古儿公主来这里。”
吴名道:“我来前跟她有争执,打了她一巴掌,我让刘星雨去找她了,我猜她应该跟刘星雨在一起,待我去刘星雨家。”
沈十五听后,抱着吴名拔足往刘星雨家奔去,不一会儿便到了刘星雨家中,他撞开大门,吴名手中紧紧攥着青铓剑,刘星雨吃惊的看着他们:“你怎么了?这老头怎么流这么多血?”
孤雁落地守在门外以防玄武来袭,吴名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古儿在旁边慌乱的将止血药敷在吴名伤口上,她带着哭腔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吴名一把抓住古儿的手道:”别忙了……没用的,我今日进宫……就没打算活着回来,索性……终于拿到了青铓剑……古儿,你不是一直好奇青铓剑的来历……你是不是很恨爷爷,以为是我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夺得了青铓剑,我答应说给你听……”
古儿哭着摇头道:“等你养好了伤,再慢慢讲!”
吴名笑了笑道:“傻孩子……来不及了……我祖上……世世代代守护青铓剑,却在我父亲那一辈出了一次意外,青铓剑下落不明……当时,赶上月庭有战事,道和现在的状况有几分相似……于是我浪迹天涯,寻找青铓剑……盼着青铓剑能解了月庭危机,可惜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却遇到了一个此生最重要的女人,她叫凌芷……我们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可奇怪的是,每到月亮升起之前,她总是会找借口离开……”
听到这,沈十五和刘星雨心念一动,两人互视一眼。
吴名接着道:“后来月庭情况越发危机,可我却沉溺在感情中萌生了归隐田园不问世事的想法……她跟我坦白,告诉我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她说她的身体里,藏着青铓剑……我当然不信,以为她在开玩笑,后来不断有黑衣人来向我们夺剑,我不胜其烦,想要离开……一个晚上,凌芷约我到树林中,忽然跟我动手……我毫无防备,更不知她会武功,她为了要把自己变成青铓剑,冲向我的刀锋……”
古儿回想起日光宝盒中的所见,震惊的不知如何开口。
吴名道:“为了月庭,为了我的使命,她牺牲了自己,而我也因为青铓剑……一生孤独守护月庭,只有一个叫古儿的公主,让我找回一丝笑容……”
古儿流着泪道:“吴名爷爷……是我……错怪了你……”
吴名抬手摸了摸古儿的脸颊,看向刘星雨和沈十五道:“直到我来了龙华,听说了王姑娘和月儿姑娘的故事,又亲眼见到了月儿在我面前消失,我才终于明白了……原来凌芷说的是真的……我儿时就听父亲说起过,人和兵器合二为一的传说也是真的……凌芷就是青铓,青铓就是凌芷……”
吴名低下头去,轻轻抚摸这青铓剑,眼中满是疼惜:“至于这前后因果,已经随着她一起长埋风中,你们应该猜到了,王姑娘和月儿姑娘就是你们一直寻找的鸣鸿……鸣鸿比青铓还要强大,为天下武器至尊,你们遇上两位姑娘,是一样的天意弄人,因为她必须要死在她爱的人手上……鸣鸿才能再现……”
沈十五和刘星雨被巨大的震惊笼罩,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沈十五不可置信道:“不会的……”
刘星雨直接怒道:“扯淡!”
吴名一口气讲了太多话,咳了几声吐出一口血来,看着古儿道:“我这一生……孤僻乖戾……只有两个人理解我,除了凌芷就是你了……我早就将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我死后,把我葬在凌芷死去的树林,你带着青铓剑回去……月庭定能转危为安……我能死在青铓剑下……很幸福……”
古儿跪在床边,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落下来,吴名看着古儿,摸了摸她的脸颊,手最终无力的垂了下来。
古儿哽咽道:“吴名爷爷……”
沈十五手中的冰啼应声而落,刘星雨也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