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蒙蒙亮时,苏家农庄外就响起了马车的声音,苏俊生套了马车,将竹青和翠霞迎了进来。
不过来的不止是竹青,竹修和翠微也一起来了,因着托娅的关系,他们没能在农庄过年,新年第一天还是要过来拜年的。
“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吧!”竹青推了竹修一把:“不是说好一起成亲的吗?你们居然趁我们不在就把婚礼办了,我连喜酒都没喝到。”
“这也是事出突然。”竹修抿着嘴笑了笑:“我总不能为了等你失去媳妇儿吧!”
当时的情况,如果他不和翠微快些成亲,出去避开,还不知道托娅要闹出什么风波呢!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只有他态度坚决的拒绝,将会发生的意外都扼杀在摇篮里,他和心爱的人才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啊!
“有了媳妇儿忘了爹。”竹青这么说了一句,竹修追上去就要打,翠微和翠霞两姐妹在他们身后看得“咯咯”直笑。
永娘年后突然卧病在床,大夫说她年纪大了,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自己不愿意在新年里让慕初妍触霉头,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
庄子里有苏合照顾着,她也只管好生养着,她知道,她的时日不多了。
“这是给小世子缝的肚兜,等他再大一点就能用上了。”
“这是鞋子,从一岁到三岁的四季鞋,我都做好了,将来也让小世子念着老奴一点好。”
“以后我不在了,王妃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千万别为我伤心,到了我这个年纪,也该寿终正寝了。”
永娘去世在大年初三,她去得很安详,这辈子看着慕初妍成亲生子,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她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慕初妍把她葬在农庄后山竹林外,那处有一条天然的瀑布溪流,依山傍水也算是个福地了。
苏总管身子骨还硬朗,只是年纪也有些大了,到处跑货让他身体有些吃不消,慕初妍安排苏俊生接了苏合的总管位置,将农庄的账簿都交给他。
他身边还有桃香帮衬着,倒也能够应付得来。
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封玄奕就带着一众人等启程回了上京,那边不久之后就会有信传过来,让他们回京,与其到时候急急忙忙,措手不及,还不如他们自己早做打算,一路上不紧不慢的回去。
孙贵妃薨逝的笑意到初九才公告天下,此时慕初妍一行人坐船已经到了江南,很多年不曾踏足这里,让他们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天下一品楼已经是江南最出名的青楼,当年答应媚娘的事,总算没有食言,楼里的姑娘都是自愿的,有的卖艺不卖身,有的卖身不卖艺,有的卖身又卖艺。
总之……这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
江南不比别的地方,这里没有秋冬季,年年岁岁都是春暖花开,繁花似锦,慕家的老宅子是刘二飞买下的,现在已经改成了苏府。
天下姓苏的人多了去了,慕康德也不会怀疑是慕初妍买了这座老宅。
时隔多年再次逛江南,慕初妍的心情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那时候的她拼命发展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有一日能为自己报仇,能够成为不被人捏在手心里的蚂蚁,为自己的人生做主。
“公子。”
许久不见的轻画与慕初妍都换上了男装,江南烟雨蒙蒙,她为慕初妍撑起了油纸伞,立在石板桥上,就像一幅高洁的水墨画一样好看。
刚生完孩子就坐马车来了江南,本是件极为劳累的事,可封玄奕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大夫说她已经恢复得如生产前一般无二。
今日出门,封玄奕也将她内三层外三层的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让她见一点风。
好在江南虽然四季如春,但多少有些受冬天的影响,衣服多穿些也不见出汗,只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是……是七爷吗?”
熟悉又带着点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轻画抬高了油纸伞,慕初妍那张模糊了性别的漂亮面容就暴露在空气中。
“美景?”
站在桥头的那女子,褪去了早年间的风尘,梳着妇人的发髻,容貌还是那样的美丽动人,只是气质已经端庄典雅。
她快步走上来:“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真是七爷您啊!”
“刚到江南不久。”慕初妍笑盈盈的问道:“你嫁人了吗?”
美景点了点头,有些娇羞的低下头:“您应该还记得,我本命宋词,原是管家小姐,只是家道中落,被舅舅舅母卖入青楼。”
慕初妍点点头,这事儿她是知道的,她诗词歌赋精通,气质出尘如空谷幽兰,青楼那样藏污纳垢的地方,确实不是这样书香之气的女子待的。
“去年开春,我表哥找到了我,舅舅舅母已经去世,他散尽家财为我赎身,又不嫌弃我的身份,娶我为妻,我们就住在西湖边上,现在做点小生意,七爷若是得空了,可以去我们那坐坐。”
“阿词!”
桥下一书生打扮的男子焦急的朝她们走来,有些忌惮的看着慕初妍,默默的将宋词藏在身后:“这位公子,阿词不是什么一品楼的美景姑娘,她是我的妻子,还请你不要纠缠。”
他身量虽然瘦弱,却像大山一般立在宋词身前,死死的挡住慕初妍的目光,神情中有害怕,却没有退缩。
的确……
慕初妍这一身的衣着,通身的气派,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和从前骚扰宋词的那些登徒浪子也不一样,这人生得如此好看,不像是江南本地人,他也算见多识广,从前却未在江南见过他。
“延哥哥,我……”
“哦?这样啊!”慕初妍打断宋词,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不过是个穷酸秀才,阿词姑娘花容月貌,不该跟着你过这种苦日子,本公子家在上京,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我亦有心纳阿词姑娘为贵妾,不知兄台可否割爱?”
还不等那书生拒绝,慕初妍从袖子里拿出一叠银票,看起来怎么都有五千两:“如果兄台愿意的话,这些钱都是你的。”
这书生粗布麻衣,手里却握着书本,想来今年也是要上京赶考的,不过他应该没有银子在上京那寸土寸金的地方生活。
慕初妍要试探的,不过是他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