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前一晚我是多么的辗转难眠,第二日仍然要若无其事的上朝。
看着群臣在殿中因为一些小事而争得面红耳赤,我突然觉得疲累无比,我开始反思,当初是为什么要争这个位置?
是为了我的雄心壮志,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还是为了母后的期望,外祖的步步筹谋得到结果?
我挥了挥手,大太监福来高声道:“退朝——”
便是今日,我留外祖父在宫中用膳,母后也已经到了继德堂,我已命宫人摆好了饭菜。
席间,外祖父还在叮嘱我,有机会就要从父皇那里把传国玉玺偷出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让我弑父。
今天确实有人要死,可死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运筹帷幄的父皇。
我将颤抖的手收在背后,母后语重心长道:“野儿,是母后不争气,这么多年都被封俞景利用,但是你放心,母后绝对不会让他利用你,这江山一定会是你的。”
每当母后如此说时,我都会感到很大的压力,如果可以选择,这个皇位不要也罢,我还是不愿意失去亲人。
可以……这个世界偏偏没有如果,我也没有选择,母后和外祖父,他们也没得选择。
“皇上!”外祖父脸色严肃的推了推我:“你有在听太后娘娘的话吗?”
“朕听见了。”
我不能露出马脚,所以我镇定了心神,从宫人手里接过白玉酒壶:“这些年多谢母后与外祖父的栽培与支持,不然朕也不会有今日,这是突厥进贡的青稞酒,朕敬二位长辈一杯,这江山,朕势在必得。”
他们二人不知这鸳鸯酒壶的奥妙之处,之所以称它为白玉鸳鸯壶,是因为一过就之内另有乾坤。
给母后倒酒时,我轻轻转动壶盖,下了毒药的酒便流向了她的酒杯,再转动一下,下了软骨散的酒又进入了外祖父的酒杯。
给他们倒完酒后,我坐回主位:“皇后这几日感染了风寒,朕一会儿还要去瞧她,就不饮酒了,母后和外祖,你们畅饮几杯,这青稞酒滋味不错。”
滋味是不错,但是是送他们上路的毒药。
一个是生我养我的母后,一个是一心为我的外祖父,他们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最后是死在我的手里,就连我自己……也未曾料到有今日。
“哗啦~”一声……
母后三杯酒下肚之后,腹中一阵抽痛,她唇角溢出一丝发黑的血液,神情痛苦的指着酒杯:“酒里……有毒……”
她的身体无力的倒在地上,外祖父惊呼了一声,想要去扶她,却脚下发软,浑身无力。
我默默的站远了些,待母后的眼神看向我,我才故作慌乱道:“传御医,快去传御医。”
“母后,母后您怎么了?”
“来人呐!”
继德堂中一片混乱,就趁着这慌乱的时刻,我将毒药放进了外祖父的衣袍内,他早已意识不清,任我如何都没有反应。
“野儿……野儿……你在做什么?”
母后尚未断气,在我身后疑惑出声,我咬了咬牙,将眼泪逼了回去:“母后,是你们教我的,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对不起母后……儿子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在您身前尽孝,您……安心的去吧!”
我甚至不敢回头,我怕看到母后不敢置信的目光,更不敢接受她无声的指责。
御林军稍后赶到,母后已经气绝身亡,外祖父时刻精明的眼睛也变得有些浑浊,他被无力的架起,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你这个……你这个畜生啊!”
他听到了我方才说给母后听的话,眼里流出泪来,那是垂死之人心中的悲哀。
奇怪的是,母后的死反而让我坚定起来,我收敛了悲伤,冷脸道:“今孙太师意图谋反,奸计被太后所知,便谋害当今太后,又试图行刺朕,传朕旨意,将孙府抄家,男眷流放,女眷入教坊司为奴,孙太师……压入天牢。”
“你们放开我,我没有造反,我没有造反……”
他的声音,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渐渐归于平静,我望着门外一贫如洗的天空,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母后的遗体被运回了坤宁宫,抄家的旨意早就拟好,慕初晴也早早就等候在了殿外。
我深呼吸一口气,走出了继德堂,亲手将旨意交给慕初晴:“只是抄家,不要为难孙府众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朕的亲人,朕不想他们太难看。”
往后的十几年里,我在教坊司的歌舞伎房见过很多张似曾相识的面庞,我却不敢与他们相认,他们应当会恨我,恨不得杀了我,可是她们没有那个能耐。
午后……
禁卫军在孙家搜出了玉玺和龙袍,还有家财万贯,滔天的财富,那都是我曾经从国库中偷偷运到孙府的。
如今外祖父被下了监牢,府中众人只会以为是外祖父贪赃枉法,怀疑不到我头上,我要做的,就是禁止外祖父与孙家的人有接触。
孙家还有两个小辈,孙蒲阳与孙兆阳。
这二人简直胆大包天,天大的好机会,不想着逃命,竟然从护城河的缺失处溜进宫来,结果被人赃俱获,这下谋反的罪名可是被坐实了。
慕初晴此人,果真是不简单的。
他早就知道那两兄弟要带兵偷偷入宫,就在百官必经之路,将二人拿下,众目睽睽之下,他们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孙家兄弟也被关进了天牢。
不知老夫人是如何从重病把守之处托人送了信来,问我在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一夜之间太后娘娘薨逝了,而外祖父却成了杀害她的凶手。
这不符合常理,但也解释得通。
从孙府搜出来的那些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孙家那两兄弟也确实带兵入宫了,他们就是起了谋反之心。
我的圣旨没有诛九族,已经是法外开恩,他们再不能多奢求什么。
我终于成为了父皇心里,合格的帝王,可我的心,为什么这么难过呢?
是因为我终究,也变成了冷血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