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一匹快马驶入上京,到了隐蔽地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一个穿着一模一样衣服的人,骑在马上将身后的尾巴带走。
而真正的送信人正栖息在树上,用枝叶掩盖着身体,待马蹄声渐渐远去,他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摘开口罩,他面容冷俊,正是前段时间随着封玄奕去边界的竹修。他塞好密信,抄近路赶回了上京城中。
城中早有人在接应,竹修换装后与苏家的下人一同回了苏府。
“什么?跟丢了?”
摄政王府中,郑老太爷额角的青筋暴起:“一帮废物东西,连个大活人都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溜了。”
边界留下的眼线被他们铲除了,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所以摄政王才会派人守着上京的入口,若是看见可疑的人就要截下来,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带书信?
今日分明有个男子是从边界而来,风尘仆仆,肯定是带了重要的消息,这帮废物竟然将人跟丢了。
他再派人去边疆的话,来回至少要一个月,到时候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还怎么运筹帷幄?
“老爷,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不见。”郑老太爷挥了挥衣袖:“若他还是为了皇后的事情来求老夫,就让他滚回他的太子府,做大事者最忌感情用事,皇后已经是一招废棋,休要再提。”
摄政王一生说一不二惯了,从来没有人敢忤逆自己的决定,在他看来,太子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若是不听他的话,虽是都可以弃之。
亲情对他们这类人来说最是奢侈。
第二日早朝仍是太后垂帘听政,接上去的折子再由总管太监福瑞公公呈给皇帝。
一封密信夹在奏折当中,苏阁老与福瑞公公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带领着几个小太监往乾清宫去了。
荒芜的冷宫之中有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长廊两旁是五米之高的围墙,令人望而却步,穿过这条长廊,才到更加幽静的永巷。
“主子、主子,您撑住啊!奴婢这就给您去请太医。”
而这血红色的宫墙之中,任何声音都不会传出去。
“砰砰砰……”
冷宫里那扇破旧的大门被人拍得“乒乓”作响,门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求求你们救救我家主子吧!她疯了,她真的疯了,太医,快点去请太医啊!”
可惜无论她怎么哭求,门外始终没有一点动静,侍卫们今夜都被调去了别处。
黑夜里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将永巷里的废后吓得魂不附体,她看到了以前死在她手里的嫔妃、宫女、太监,还有漂浮在半空中的婴儿。
他们都来找自己索命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郑黛儿尖叫着:“是你们该死,你们该死……都该死,都想抢我的皇上,哈哈哈哈哈……皇上是我的,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主子,主子……”素雅不知所措的看着她,躲避着她扔过来的东西:“主子,这里什么都没有,您不要吓奴婢啊!”
“是你!荣锦绣,是你这个贱人。”
她突然猛扑向素雅,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按倒在地:“本宫杀了你,杀了你,皇上就是我的了。”
“娘……娘……”
素雅用力拍打着她的手:“娘娘……咳咳咳……奴婢是……素雅。”
她被掐得喘不过气来,脸色涨得通红,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郑黛儿突然又松开了手,万分惊恐的朝后推。
“你不是荣锦绣,你不是荣锦绣,你是孙飞流,你是孙飞流,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是我杀了你,不是我杀了你。”
“咳咳咳咳……”
素娟瘫软在地,咳得都开始反胃,她手脚并用的朝门外爬去,唯恐慢了一步,真的会被自家主子掐死。
郑黛儿从来不知道,死亡的时候,凝望黑漆漆的苍穹竟然回那么凄凉,一声一声霰雪鸟的悲鸣,斜斜地掠天而去。
她看到少年时的皇帝,面容浮现在微弱月光的天空之上,大雨淋湿了你他的发,于是她笑了,因为我看到那时候的皇帝,快乐得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那是什么时候呢?
哦!想起来了,是孙飞流还在的时候,皇上的眼神永远只围绕着那个女人,心里根本就容不下其他人。
所以她恨、她怨,她嫉妒只有孙飞流可以得到皇上的心。
她实在想不通,论容貌、论家世、论给当年还不是皇帝的皇子而言,她有哪一点比不上孙飞流?
那个女人,她还只是个庶女,她竟然输给了一个庶女。
所以她不甘心,她偏偏不让她如意,她偏偏就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
所以……她这一生注定了悲剧。
庭院深深,一抹血红色的身影摇晃着走在大殿中,她神情恍惚,已经分不清梦和现实。
“如果可以,来世……我再也不要入皇家。”
荣景宫中——
“娘娘……”笼秀端着一盆新划的冰块走过来,不解道:“您为什么要吩咐内务府的人去给皇后……不,给永巷的那位送冰盆啊?”
绝色的美人笑了笑,用桃木梳子梳着她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那乌发间也有了几丝隐隐的白发。
“明日你便知道了,只管让内务总管把冰送过去吧!”纯皇贵妃摸着自己不输于任何嫔妃的容颜道:“明日,还有一场好戏等着咱们呢!”
“啊——”
素娟从永巷长廊回来,就看到废后穿着大红色的衣裙,身体悬挂在房梁之上,脸色发青,舌头还吊在外面,甚是恐怖。
“发生什么事了?”
奉了纯皇贵妃的命令前来送冰的内务府一干人等赶紧寻着声音小跑了过去。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尖叫抽气的声音:“天哪!废后自杀了。”
“你们闭嘴。”素娟回头瞪着他们:“皇后娘娘……是不可能自杀的,这是谋杀,这一定是谋杀。”
她“嚯”地起身,双手握拳,愤怒道:“是纯皇贵妃,一定是她杀了我们家主子。”
“素娟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内务府太监总管花公公道:“皇贵妃说废后没有冰块睡不着觉,才下午就让咱们准备冰块送来冷宫了,她如此关心你们,你怎么能血口喷人呢?”
“不可能,一定是她。”
说着,她撞开众人,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