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夕云心思沉重的坐在席间,封北战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如何?”
“她或许……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到了此刻,慕初妍真正要死的时候,沈夕云才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高兴、兴奋,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她只想放声大笑,那个女人是她前行的道路上,唯一一个阻碍,只要她死了,她就万事顺心了。
坐在封北战另一边的,是侧妃慕初苒,她低着头默默垂泪,也不敢叫太子妃瞧见,连抽泣都极为小声,但是还是被封北战捕捉到了。
他整个身子笼罩着慕初苒,强硬的掰过她的身子:“怎么了?”
“没……没事。”慕初苒连忙擦干净泪珠,双目通红的对上封北战的眼睛,还露出一个笑容:“殿下最近睡眠不好,要少饮酒。”
说着,还夺下他的酒杯,给他递了一杯热茶:“喝些热茶暖暖身子。”
“妹妹真是惯会心疼人的。”沈夕云冷笑一声:“这眼睛哭得跟小白兔似的,莫非是在为你即将要离世的妍儿妹妹哭丧?”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咄咄逼人会让太子不喜,可是她不能忍,无法忍,慕初苒惺惺作态可以得他怜惜,她的真心真意却被他嫌弃万分。
“不是的。”慕初苒怯怯地看了沈夕云一眼:“我只是想起了从前和妍儿在家的那段日子,她待我虽然不好,但也不算坏,她从小被夫人苛待,对人的防备心重也是应当的,如今她这般,我多少……有些伤感罢了。”
“哎……”封北战也被她说得有些感伤:“或许是红颜薄命吧!”
如果那个时候,慕初妍肯嫁给他为侧妃,今时今日就不会是这般下场了,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识人不清。
八皇子大婚后,皇帝封他为宝亲王,将朝中的一些重大事情交由宝亲王和太子共同处理,慕初妍也彻底的卧床不起了,太医们都说,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崇亲王妃就会香消玉殒。
无独有偶的是,所有太医的诊治都是,崇亲王妃必须静养,所以皇帝下令,没有崇亲王妃的准许,就是皇帝本人,也不能去打扰王妃养病。
飞流阁的闲杂人等都被赶了出去,余下的,都是慕初妍自己安排的人,飞流阁里铁桶一般,外人根本进不去。
自然,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至于皇宫荷花池里那具女尸,正如慕初妍所说,浮上来时已经肿胀发白,满身的酒气熏天。
她是突厥太子乌木萨尔带进宫的人,人家走时根本不记得仙儿姑娘这号人了,女尸的身份自然查不明。
当初为了坐上花魁之位,她吃了封玄武给的养颜丹,那是反噬极大的一种蛊毒,从水里被捞上来时,她浑身都布满了黑色的经络,脸上更是惨不忍睹。
是以,宫人们一张草席裹着她扔在了乱葬岗,林雨薇……这个名满京都的前丞相之女,就好像从来不存在在这个世上一般,永远的消失了。
时至三月,上京枯萎萧条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到处都是草长莺飞,生机勃勃。
边境传来中将军蔡伟杰的战报,突厥突然向大堰宣战,之前签订的合约被他们单方面撕毁,他国不愿掺和进这场战争,亦或者说,他们都想从中得到利益,所以很开心看到两国交战。
只有扶风国因着和大堰是姻亲关系,所以持观望态度,人家扶风的帝后说了,如今大堰皇帝病重,皇储尚未明确,他们必须要皇帝和太后都平安,不会突然暴毙才会出兵支援。
而这一切,并不是扶风皇帝的主意,原本应该躺在大堰崇亲王府里头的王妃,此时一身的男装,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你们不用送了,我这次是乔装打扮去边境帮阿奕,不能暴露行踪。”
杏儿早已不是当初稚嫩的宫女,她大气婉约,端庄秀丽,一身华服却难挡善良:“主子,若是有难一定要跟我说,我和皇上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战无极点头:“说起来,你还是朕与皇后的红娘,朕经常听皇后说起你当年对她的照顾,若有需要,请你一定要让朕报答一二。”
“你照顾好杏儿萍儿,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慕初妍笑了笑,奔驰奔腾而去。
“你们这位曾经的主子,可真是个奇女子。”战无极只能望着她潇洒的姿态这样评价。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慕初晴带领的中将军和突厥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将领都疲惫不堪,大堰和突厥的最后一场战役,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
初更已后,狂风大作。大堰守门军士飞报北门起火。
慕初晴麾下一名伍长道:“慕少佐,此必军士造饭不小心遗漏之火,不可自惊。”
“北门起火绝非不小心。”封玄奕虽是小兵,但是编制在慕初晴的一等冲锋小队里,所以离他们也近,立刻反驳那伍长道:“少佐,我斗胆猜测,军营中有突厥的奸细,我军应马上返……”
说犹未了,接连几次飞报,西、南、北三门皆火起。慕初晴急令众将上马时,满县火起,上下通红。
这夜的大火,比前日里封玄奕领着一支突袭小队火烧突厥的马厩更为盛大。
慕初晴引众将突烟冒火,寻路奔走,封玄奕抹了一把脸上的黑灰大喊道:“去东门,东门无火。”
未免军土自相践踏,封玄奕身先士卒,抗起了倒下去的大堰军旗,慕初晴等方才脱得火厄。
急急从东门奔走,厮杀了三天的兵马都已经支撑不住了,慕初晴心痛的看着来时的五百人,如今只剩一百余人,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
他瞪着方才说话的伍长:“许岩松,本少佐只命令你带领五百水性好的士兵破坏他们的船只,你为何擅作主张与他们交战?如此枉顾军令,你真该死。”
“少佐,你杀了小的吧!”许岩松一个七尺男儿,硬生生的跪在了地上,流下了悔恨的泪水:“我……小的当时是看他们仅有两百士兵在洛城造船,所以才想一举歼灭他们,谁知突厥狡猾,将兵马都藏在洛城的山头之上,待末将带人破城之时,他们的人跑出来,将我们团团围住,小的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如今死了这么多弟兄,请少佐按军令将小的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死了这么多的弟兄,他真的无颜再面对慕少佐和弟兄们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