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香烟从金丝掐花焚香炉中缓缓升起,华丽的宫殿中,纯皇贵妃摸着十五皇子的额头,眼中除了算计,只剩愧疚,半点伤心也无。
“孩子,你别怪我……”
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你的身份始终不容于这个皇城,迟早会被人发现的,这次你若能挺过去,我便送你出宫,你若挺不过去,就最后再帮我一把,你别怪我心狠,若是郑黛儿查出些端倪,那你我都得死,毕竟……你并非皇上的骨肉。”
“哐当!”一声,装满热水的铜盆掉在地上,水渍撒了一地,听到宫廷秘闻的小宫女吓得连连后退,在看到纯皇贵妃那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时,直接腿软摔倒在地上。
“你都听到了?”
尖尖的护甲挑起她的下颚,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娘娘……娘娘您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什么都没听到,你为何如此惊讶呢?”纯皇贵妃撇了一眼地上的水盆轻笑道:“都掉了呢!”
小宫女呜呜哭泣着,纯皇贵妃慢慢起身,悲悯的看了她一眼:“要怪,就怪你听到了不该听的秘密。”
她扬了扬手,有鲁国公府的暗卫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出,冒着寒光的长剑直指她的脖颈。
“本宫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
再扬手,小宫女已经倒在了血泊方中,时至今日,纯皇贵妃所做的一切都不后悔。
她永远也忘不了,二十年前她也曾怀过一对双胞胎,那是皇帝登基以后,后宫中第一次有人怀双生胎儿。
钦天监的人说,双生男孩是不吉,双生女孩也是不吉,一定要一男一女方可凑成一个儿女双全的“好”字。
彼时,她初入宫廷,还是个天真无邪的荣嫔。
大概那时候,初入宫便被封为了嫔,没有人是不嫉妒的,只有她自己傻乎乎的以为,可以和皇帝的女人们做朋友。
皇后娘娘向来端庄贤惠,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楷模,荣嫔很是仰慕,每日都来坤宁宫请安。
她乖巧可爱,性格活泼,私以为没有人会不喜欢自己,她在鲁国公府时,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皇后与她姐妹相称,她便成为了她手里的刀,用来对付后宫之中,与皇后为敌的人。
那其中……就有孙贵妃。
后来长大一些,她性格也沉稳了些,在宫中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便懂得了后宫女人的心机和手段。
她越来越像崇亲王的王妃孙飞流,也因这相貌得到了皇帝的盛宠,不久后怀了双生子。
皇后赏了一对镯子给她,说是从圣安寺高僧那里求来保平安的,她日日戴着,对皇后感恩戴泽。
怀孕六个月后,那日孙贵妃在御花园中和她偶遇,交谈之中她觉得孙贵妃并没有皇后说的那样不堪。
分别时,孙贵妃欲言又止的道:“荣嫔妹妹,本宫不是良善之人,你因何得宠,应该心知肚明,本宫的庶姐是这天底下最得本宫敬重的人,你与她八分相似,本宫便提醒你一句,小心皇后。”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宫中,仔细回味着孙贵妃的话,她不是没有疑心过皇后,只是不敢深想罢了。
如今她怀着龙胎,却不得不谨慎为之,所以她把皇后赏赐的东西全都收进了库房。
手上对对镯子就在那几日,不小心磕在石桌上碎裂了,而从镯子里露出来的东西,更是令人心惊。
她不敢声张,觉得这个后宫波谲云诡,拖了侍卫将东西送回鲁国公府,结果家中传信回宫,说那是置胎儿畸形的一种违禁香料。
几十年前先皇的后宫也出现过,不过用这香料的嫔妃被先皇赐死,家族被流放,此药也就销声匿迹了,还问她是从哪里得到了这些东西,一定要尽早毁掉,不能被皇上发现。
那时的她无助、惊慌、恐惧甚至不可置信……
她那么信任的姐姐,竟然是一直想要她下地狱的人。
回过神来后,她借用一次腹痛换掉了皇后安排的太医,而让父亲在太医院中选了一个自己人。
检查之后,太医告诉她:“荣嫔娘娘,下官无能,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她心里也是知道的,那香料已经陪伴了她几百个日日夜夜,早就已经深入肺腑了,六个月的孩子已经成型了,生下来必定是个怪胎。
届时,皇帝就会视这对怪胎视为不祥,从而冷落她,那可真就是如了皇后娘娘的意了。
孙贵妃可能早就知道此事,不然她也不会提醒这番,对于孙贵妃冷眼旁观的态度,她还是可以理解的。
原本就是她的敌人,她能出言提醒一二,已经是莫大的帮助了。
否则真的等她生下死胎,恐怕等着她的是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
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那时摄政王正如日中天,太子早立,皇后娘娘稳居中宫,郑家的荣耀几乎已经到了顶端。
她日日陪着笑脸,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将皇上赏赐的梨花沉香木送给了皇后的翊坤宫。
梨花沉香木乃扶风进贡,全大堰就那一块,香气怡人,珍贵非常。
皇后很是喜爱,摆在床头日日嗅着气味睡觉,往后便有了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无故吐血的事情。
她跪在皇后的床前,将那块浸泡过毒药的梨花木在盆中焚烧,冷笑一声道:“当初皇后姐姐也是这般对臣妾腹中胎儿的,怎么自己这么不小心,也着了道呢!”
“贱人!”皇后半边身子扑出凤塌,发丝凌乱的吼道:“是你,是你这个贱人要害本宫。”
“姐姐莫要激动。”孙贵妃掩唇轻笑道:“你越是激动,血液就循环得越快,从而加剧毒素的蔓延,只会让你更痛苦而已。”
“呕……”
又是一口鲜血从皇后口中吐出,腥甜的味道冲得她头脑发晕。
等铜盆中的沉香木烧得连灰都不剩,荣嫔还跪在地上,皇后厉声道:“给本宫滚出去,你这个毒妇,本宫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任她的玉枕砸在头上,破了一道口子,滴滴答答的血液往下流,荣嫔淡笑了一声:“姐姐,我的孩子今日死在这里,该付出代价的……是你们郑氏满门。”
门口传来动静,荣嫔突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她身边还有一个被砸碎的玉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