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圣邪教的某个院落里。
墙角蹲着两个人,一个衣衫破旧,浑身脏兮兮的,抱着头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像是那路边的流浪汉似的,另一个红衣如雪,虽像是个年轻姑娘模样却神情沧桑,蹲在地上一头白发及地,而地上正放着一把剑和一个油纸包。
余惊鹊撑着伞站在不远处,遥遥的看着这一幕。
“石承万,已经过了一年了,江湖早就翻了新的一页。”红衣似是蹲累了,忽然席地而坐轻声说着,语气冷淡,似是自言自语又想是告诉石承万一样道:“又有了新的武林盟主,是个江湖新秀,比你优秀的多!老万都快入土的人了,抛下整个君山跑去游历江湖,你的儿子穿上了戎装被当今圣上看中,保家卫国去了,你的女儿替你赎罪做了尼姑。”
说着忽然垂下头,捡起地上的枯枝扳成两段,微笑道:“有时候想想,这世间不是少了谁就停滞不前了,你我两人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少了谁也都没什么所谓。”
“少了一个石承万还是会出现恶贯满盈之人,英雄死了还会有相信正义的人出现,可石承万,你知道我为什么活了这么久都不想死吗?我怕我死了在九泉之下遇见那些熟悉的人却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没能保住他们,没能替他们手刃仇人。这就是我的心意,你的心意呢?石承万啊,人心和你所看中的利益不一样,有些人就算死了还是会做你心上留下深深的烙印,时间一久虽不痛了,可还是硌着你的血肉,不舒服的。”
蹲在她身边的石承万哆嗦了更厉害了,似乎还恐惧的呜咽了几声,似乎在祈求红衣别再说下去了,把头彻底埋在手心里,只看得见一头夹杂着泥土和树叶臭烘烘的头发。
红衣并不在乎他的反应,笑了笑,就像对老朋友一样继续讲道:“其实有时候挺佩服你的,能做到这么无情无义毫不留情的将刀对准昔日并肩作战的好友身上,都说我是邪教教主,是妖女,可好像你比我更适合邪教的形象啊!你知道吗,我最恨你的不是你杀了那些人,而是把惊鹊那样一片赤子之心的人变成那样,她善恶分明,从不遮掩心中所想,从前你在她心中就是敬重的大前辈,是你彻底将她心中的信仰毁灭了,虽然…我也有份,我们都是该死之人。”
说着这话,红衣忽然捡起地上的油纸包,硬是塞进石承万手中:“我还记得当初救你的时候就是给你吃的这家的包子,那家铺子老板早就换了人了,也不知道味道变了没有。”
说着又把地上的剑踢到石承万面前,冷漠道:“这是你的剑,我淬了毒,见血封喉,你是想这样半醒半痴的苟延残喘还是死后到黄泉之下向所有人磕头赎罪,你自己选吧!”
红衣看了他良久,看着他拿着油纸包看着地上的剑毫无反应,以为对方没有勇气做出那样的决定,讽刺的笑了笑,正打算站起身来,刚站起来手腕却被一只干瘦的手抓住。
红衣没有回头,却听石承万沙哑的声音传来:“红…对…不…起…”
这一句,一出口便是诀别字。
她没有原谅石承万,只是放过了自己,放下了仇恨想去见余桓了。
一滴泪从红衣脸颊划过,红衣扬起笑容,这一句道歉她等了半生,却没有说话,抽回自己的走出了角落。
惊鹊看到红衣离开后,角落里的石承万飞快的吃完了包子边吃边哭,像是饿极了,吃完了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剑,毫无犹豫的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而在那之后,红衣也死了,她自己在酒里下了毒,死的时候还抱着余桓的画像,嘴角带着笑走的。
一切都结束了。
余惊鹊忽然有些发笑,这些年都是什么日子啊?谋划了这么多年的复仇只在石承万自尽的那一刻完全化为云烟。
而这一瞬,余惊鹊只想好好的活着,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