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万里，黎晰站在皇陵之前，视线平淡。
完全不像是在看自己父亲的坟墓。
倒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甚至连看待陌生人坟墓的那种感情，都不曾流露。
鞠躬，上香，下跪，然后起来。
每一个步骤都像是精密测定好了一样，不乱上半分，就连幅度也没有超过要求。
至于悲伤，那更是没有的了。
百官在后方下跪，神情到是比黎晰要哀恸一些。
黎晰扫了一眼秦明空，然后开口道：“千岁爷，接下来可以陪朕去转转吗？朕觉得……有些不舒服。”
只是，黎晰的脸上却不见丝毫不舒服的样子。
眼神也有些漂移，明显可以看出来，黎晰这样就是在说谎。
秦明空视线一沉，接着便躬身道：“臣领旨。”
黎晰深吸一口气，忽然抓住了秦明空的衣袖：“千岁爷……”
说着，黎晰顿了一下。
接着，便开口道：“李德全，你也跟着吧，带上酒水，朕要和千岁爷共饮一杯。”
李德全连忙从后方上前，然后躬身：“老奴领旨。”
黎晰这才指了指远方的树丛：“就那里吧，那里有一块大石头，你我君臣二人可以将其当成桌子，来共饮一杯，也算是缅怀先帝了。”
秦明空视线一沉，看向黎晰的眼神，有些晦暗莫名：“如果臣记得不错的话，陛下该是第一次来此处吧。”
黎晰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皇陵，但是却是第一次真的进入皇陵。
先帝下葬的时候，黎晰只需要在皇陵之外跪地相送，而不需要到皇陵之中。
此刻，黎晰却正是第一次到了皇陵之内。
就这么轻易的说出了皇陵之中的地理条件，倒还真是让人怀疑了。
黎晰微微一僵，神色颇为不自然，就连语气也有些飘忽：“那个……朕……朕……朕早就准备和千岁爷共饮一杯，所以让人将皇陵的地图拿了一份，这才找到那里的。”
黄陵的地图？
黎晰就算是找个借口，都不该在找这个。
说刚刚看到，倒也还让人相信一些。
但这地图……
说实话，但凡是建造皇陵之后，地图和构成图都会被毁掉，然后建造皇陵的人，也都会陪葬，不会有半个人从里面出来。
为了保证皇陵的神秘。
此刻，黎晰这么说，当真让人难以置信了。
秦明空却并未揭穿，而是笑了一下：“看来臣让陛下费心了。”
只是，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讽刺。
黎晰深吸一口气，抓紧了秦明空的袖炮：“千岁爷对朕十分重要，朕也最为信任千岁爷，所以，废一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而且……朕心甘情愿。”
秦明空深吸一口气，视线平静的落在自己被黎晰抓着的袖炮之上。
接着，便缓缓地从黎晰的手中抽出：“陛下可是恨着臣？”
听着秦明空这句话，黎晰一僵，面色瞬间便褪去了血色。
手掌，轻轻的压在自己的心口处。
深深地吸一口气，接着方才勉强的笑道：“怎会？朕最是欣赏千岁爷，这一点，千岁爷心里该是清楚的。”
说着，黎晰摆了个请的手势：“莫要在浪费时间了，下午，就该回宫，朕就不能和千岁爷在此处对饮了。”
秦明空淡淡点头，接着便跟着黎晰，朝着里面走去。
黎晰的呼吸，越发的紧张了。
直到看到那块大石头，方才安下了心：“就在此处，朕还想着，会不会记错，毕竟朕没来过这里。”
说完，黎晰还对着秦明空笑了一下。
李德全识趣的让人摆上了木凳，还有酒水点心。
看得出来，这是黎晰早就吩咐众人准备得了。
也就是说，这并非是黎晰临时起意，而是在出宫之时，就已经决定好了的。
黎晰略微抖了抖身子。
深秋，还是有些冷的。
黎晰素来怕冷，按理说也不会在深秋，出来野餐。
但此刻，这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却发生了，怎么想怎么让人不理解。
黎晰看了一遍飞过的飞鸟：“千岁爷，你会做菜吗？”
秦明空看了一眼黎晰，却并未说什么，似乎在等着黎晰的下文。
黎晰笑了一下：“朕想吃那些飞起来的鸟，千岁爷会烤吗？朕想吃千岁爷亲手做的。”
秦明空微微一僵，接着便开口道：“陛下所求，臣自是会应下，陛下稍等片刻。”
说完，秦明空起身，以石子打下了几只野鸟。
然后，拎着那几只鸟，到不远处的河水清理。
这时候，黎晰则是从袖子之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
将从瓷瓶之中的白色粉末，倒入了酒壶之中。
然后，微微摇晃了一下，转动了壶盖。
原来，这酒壶竟然是阴阳酒壶，转动上方的盖子，便可以倒出不同的酒液。
一边，是加了料的，一边是正常的。
江湖上，害人常用这样的酒壶。
很快，秦明空便回来了。
黎晰正襟危坐，只是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摆，看起来很是紧张。
秦明空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黎晰，然后便生火：“陛下，此处也没什么调味可用，味道上可能不如陛下宫里吃的那些。”
黎晰连忙应了一声，额头有些渗出冷汗。
秦明空却并未点破，而是专心的烧烤。
黎晰贪婪的看着秦明空的每一分动作，眼中带着浓重的不舍。
此刻，若是秦明空回头，便可以看到，黎晰那双盛满了悲伤的眸子。
忽然，黎晰开口：“千岁爷，那鸟就让李德全他们看着吧，先陪朕喝一杯。”
说着，黎晰亲自拿起酒壶，转动了一下壶盖，为秦明空倒了一杯酒。
然后，又极快速的转回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
秦明空扫过酒杯，唇角掀起一丝嘲讽。
黎晰手忙脚乱的放下酒壶，然后拿着自己的酒杯，对着秦明空说道：“朕敬你一杯，感谢千岁爷这么长时间以来，尽心尽责的辅佐朕。”
秦明空垂着眼，拿起酒杯：“劳烦陛下惦记了。”
黎晰一僵，接着便将就被凑到唇边，然后以袖子遮住了嘴，将酒液倒出去，并未喝入口中。
另一边，秦明空像是喝了下去。
黎晰盯着秦明空，在确定秦明空饮下之后，方才舒了一口气。
而此刻，秦明空的脚下，却又一圈小小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