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雨声，却也难以遮掩，黎晰那清雅的嗓音，在一声声的唤着‘明空’。
床上人影阔绰，却不让人觉得春色盎然，反而带着一种淡淡的绝望。
像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将是生命的最后一刻。
许久，秦明空放开黎晰，转而躺在了黎晰的身侧，将人搂入怀中：“陛下，可有不适？”
黎晰摇了摇头。
这个过程，他并不觉得难受，尽管，今日的秦明空算不得多温柔。
此刻，他的身体，像是轻了许多，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所有的感官，都已经逐渐消失。
忽然，一股腥味，就这么冲入口中。
黎晰张口，殷红的血液，便涌了出来。
秦明空面色一变，以自己的内力，去帮着黎晰顺气。
许久，黎晰方才缓过来：“没事了，别担心。”
声音，依旧还有些沙哑和虚弱，但却看得出来，黎晰已经无事了。
秦明空抿着唇，搂紧了黎晰。
黎晰就这么安静的靠在秦明空的怀里，开口道：“明日，千岁爷可还要送朕回宫吗？可还是决定不再见朕了吗？”
说着，黎晰微微仰头，对着秦明空笑的灿然：“若是千岁爷仍旧如此决定，朕也不会反对，朕不会在让千岁爷为难，朕愿意回宫。”
秦明空苦笑一声，轻轻抚摸着黎晰的背：“臣不会再送陛下离开了，臣已经碰了陛下，又何须在与陛下分离？
无论陛下还剩多少时日，臣都会陪在陛下身边，片刻也不允许再与陛下分离。”
黎晰笑着点头：“真好，还有千岁爷陪着朕。”
片刻，黎晰打了个哈欠：“朕昨夜未曾睡好，心里总是担心千岁爷真的生气，再也不理会朕了，现在到觉得有些乏了，朕睡一会。”
秦明空应了一声，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陛下睡吧，等陛下睡熟了，臣在为陛下沐浴更衣。”
黎晰含糊的应了一声。
秦明空倒也没听到黎晰说了什么，只是抱着黎晰，视线有些悠远。
早知还是会走到这一步，他有何必狠下心，让黎晰淋了半日的雨水？
早知还是无法狠下心，看着黎晰如此折磨自己，他有何必装作生气，说什么不想见面的话？
秦明空低叹一声，本该狠下心，方才能保住黎晰的命，可到底，他还是狠不下心。
也不知，他这到底算是心狠，还是心软了。
可到底，他还是没有那个坚持，去拒绝黎晰的请求。
从来，似乎都是如此。
哪怕，如今要他亲手葬送爱人，可到底，看不得他带着遗憾离去。
若是两人注定有一人需要带着悔恨，去度过没有对方的半生，他秦明空怎忍那人是黎晰？
那个少年，他已经承受了太多，接下来的一切，便让秦明空来代替黎晰，去承受一切，而让黎晰哪怕只有一日生命，也要让他真正的展颜欢笑。
秦明空的视线，温柔而专注的看着黎晰。
这份温柔和专注，是从未在黎晰面前展露过的那种温柔。
像是将整个世界，将所有美好的一切，都送到黎晰面前，那也是不够。
而这份温柔和专注的深处，确实浓重而无尽的痛楚。
这份痛楚，是断然不会让黎晰发现的。
秦明空清楚，若是他痛了，黎晰只会更痛。
所以，秦明空将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深深的埋葬在情感的最底层，只有在黎晰看不到的时候，方才敢展露一二。
见黎晰呼吸平稳，秦明空方才抱着黎晰，温柔的为黎晰沐浴更衣。
然后，又开了方子，让人下去准备着，一旦黎晰醒来，便将驱寒汤给黎晰服下去。
当然了，那入体的寒气，早已被秦明空以内力逼了出来。
秦明空是断然也不会让黎晰受到半分伤害的。
膝盖上的伤，已经只剩下浅淡的红痕。
但即便如此，秦明空已然以外人千金难求的药膏，轻轻的涂在上面，为黎晰细细的按揉。
直到彻底恢复，方才收手。
秦明空未曾离去，而是就这么看着黎晰，像是要将黎晰彻底记在脑海之中一般。
“我怕回忆褪色，我怕数十年后，回首过往，竟想不出你的音容笑貌，黎晰，我曾以为我以无所畏惧，可到底才发现，时至今日，总归还是会怕。”
说着，秦明空叹了口气：“人有悲欢离合，这话，是谁人都会说的，可到底，谁又能真的将生离死别，看的透彻呢？”
秦明空伸手，轻轻的抚摸黎晰略微苍白的脸：“黎晰，多陪我一些时日吧，至少，多些念想，也只有回忆足够，方才能陪我度过，那没有你的未来。
铃音走的时候，我虽伤心，却也不曾如此，连世界都褪了色。我以为，我足够强大，足够承受所有的一切，可到底，上天让我知晓，还有那么一件事，是我承受不来的。”
秦明空苦笑一声，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黎晰忽然伸手，抓住了秦明空的手，然后那双澄澈的眸子，就这么看着秦明空。
一时之间，似乎正个空间都安静了下来。
就连外面的雨声，也被隔绝在外。
黎晰笑了，笑意愉悦：“明空，黎晰终于有那么一日，在明空的心中，凌驾了拓跋铃音的存在。”
秦明空想笑，但却发现，他再怎么费力，也扯不出半分笑意。
只是这么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看着黎晰。
黎晰起身，拉过秦明空，手轻轻的附上秦明空的脸：“我知晓，你虽从来淡定从容，而我曾经，也最是不喜你的从容，和这无论如何，也没有多少情感的表情，但是，如今我知晓了，明空虽面无表情，但却并非毫无感情。”
说着，黎晰的手，轻轻的点在了秦明空的心口：“我可以感觉到，明空这里，在疼，它因无法拯救所爱而疼，因亲手断送所爱的未来而苦。
可明空，你可知，是你，让我的人生得以圆满，让我能够体会一次何为活着，让我感受到自己，是真真正正存在于天地间的人，而不是一个傀儡，一个复仇的工具。
是你……给了我一份幸福。我希望，这份幸福带给你的，也是幸福，而不是痛苦。”
说着，黎晰垂了眼：“请你，让我不要后悔遇见你，让我不要后悔，诞生在这世间，活过这么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