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北方也已经开始回暖,或者说,温度也不再那般寒冷。
秦明空终于决定,带着黎晰回到帝都。
黎晰靠在秦明空的怀里,视线落在秦明空的下巴上,神色平淡:“明空,自那日,多少天了?”
秦明空微微一僵,搂紧了黎晰:“刚好……百日。”
黎晰神色一顿,接着便轻笑出声:“百日了啊……时间过得真快,快的……我还没准备好。”
秦明空只是默默的搂着黎晰,许久,方才开口到:“会好的,陛下,会好的,臣一定会找到办法,让陛下摆脱蛊虫的折磨。”
黎晰伸手,视线之中带着温情,手掌则是按在了心口:“无需,这样便好,明空,至少这样,我可以肯定我还活着,还是活生生的存在在这个世间。
他们也会提醒我,能留在明空身边的日子,是多么难得,提醒我都做过了哪些事情,提醒着……我不曾愧对了母妃然我降临在这世间的恩情。”
秦明空只是默默的抱着 黎晰,不知该怎么去说。
黎晰深吸忽然一颤,脸上浮现些许苍白,苍白的手指收紧,手中紧紧地抓着秦明空的衣袖,指节泛起清白。
黎晰并未多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抿紧了唇,身子也格外紧绷。
秦明空不在开口,只是沉默的抱着黎晰,一下一下的拍着黎晰的背,让黎晰靠在自己的怀中。
此刻,秦明空的脸色,竟也有些苍白。
这一次,无论说什么,怕是都没什么用。
黎晰所求,也只是这一方怀抱。
似乎,只要秦明空抱得紧了,身子便不会在感觉蛊虫带来的痛苦。
黎晰瞪大了眼睛,眼中弥漫上一层雾气,但却紧紧地盯着秦明空,不愿错过分毫。
终于,一声极低的哼声,从黎晰的喉咙传出。
但仅有一声,便在度被压抑下来。
秦明空搂着黎晰,将黎晰的头,按在了自己怀中,以一方胸怀,遮掩的黎晰的视线。
那视线,让秦明空心里翻搅着说不出的痛楚。
黎晰忽然开口,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沙哑与隐忍:“明空,叫我的名字……”
秦明空俯首在黎晰耳边开口:“黎晰……黎晰……我在,我一直都在。”
低沉的声音,带着缱绻的温柔,像是每个字都绕过了舌尖,夹杂着缠绵悱恻,然后落入黎晰耳中。
但这温柔之中,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痛楚与压抑。
黎晰抓紧了秦明空的衣衫,将整个人都埋在了秦明空的怀里。
似乎这样,就真的不疼了。
这阵痛楚,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刻钟而已。
但却让黎晰精疲力竭,昏睡在秦明空的怀中。
秦明空仍旧维持着抱着黎晰的姿势,一动不动,似是怕惊醒了怀中之人。
下一次……便是八十一日之后了。
秦明空忽然有些怕,害怕这时间过得太快,害怕面对忍耐痛楚的黎晰,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一如当日的铃音,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铃音入了宫,然后,死在那皇宫之中。
黎晰呢?
他是否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黎晰的生机逐渐消散,看着黎晰忍耐痛苦。
秦明空缓缓地闭上了眼,掩饰了眼中的无力和痛楚。
权倾天下又如何?
君临四海又如何?
说到底,也及不上怀中之人的片刻欢笑。
可到底,他最终能握在手中的,便只有那些并不在意之物,因为那些,是黎晰留给他最后的东西,也是他必须替黎晰守好的一切。
马车停在了寝殿之前,秦明空抱着熟睡的黎晰下了马车:“李德全,让人备热水。”
说完,便大步走入寝宫之中。
时隔数月,他们回到了皇宫。
似乎一切,都与临走之时并未改变,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已然变了味道。
就在秦明空打理好了黎晰之后,一个黑衣女人,跪在了秦明空的面前:“尊主,属下已经寻到了神医,并且将人绑来了,尊主何时见?”
秦明空准备去御书房的计划,便这么搁浅了:“现在。”
说着,秦明空迈开脚步,跟着女人一路轻功离去。
这时候,另一道身影,则是落在了黎晰的床前:“公子,公子!”
黎晰睁开疲惫的眼,看向来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秦明空曾经交代,要守着黎晰的人,不过,回到皇宫,便该是不需要了。
那人忽然跪在了黎晰面前:“请公子随属下走一趟!”
黎晰微微皱眉:“是千岁爷叫你来的?”
那人摇头:“公子,属下是要带公子去见尊主,去看一件事,希望看了这件事,公子可以放下和尊主之间的隔阂。”
黎晰沉默片刻,接着便点了点头,然后扬声道:“李德全,朕要好好休息休息,莫要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李德全在门外,连忙应了声。
男人一把抱起黎晰,便朝着外面飞掠而去。
很快,就到秦明空的府上。
男人扶着黎晰,将黎晰放在了房顶,然后打开了一个瓦片。
里面的景象,便呈现在了黎晰的面前。
此刻,秦明空站在一个白须老者的面前:“神医难道打算有违医德,不准备救治生病之人吗?”
老者冷笑一声:“若是他人,也许我还会去看看,但是,这人,天魔宫尊主还是杀了我吧!
你们杀了我最喜爱的徒弟,如今还要我去救一个杀人凶手,绝不可能!”
老者转身,神色冷漠。
秦明空深吸一口气,眼中怒火熊熊,周身气场格外阴森。
然而,却是收敛了那份阴鸷,而是拱手:“顾子谦是活不过来了,本座能补偿的也不多,神医但凡有什么要求,尽管说便是了,只要是本座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神医冷笑一声,转过身,看向秦明空:“我要你跪下认错,我要你三叩九拜的到我徒弟的坟前认错,你也能做到?”
秦明空面色变了几遍。
可以说,秦明空上不跪天,下不跪地,唯有父母去世之时,秦明空跪下,也唯有先皇,那个可以算是他姐夫的人死之时,他跪了灵堂。
而今生唯一跪过的活人,便只有黎晰。
也从来,只有黎晰。
从来,他秦明空都是顶天立地的。
见秦明空无所动作,神医继续道:“既然不肯认错,那就杀了我把,人我是不会去看的!”
秦明空视线认真的看着神医:“若是今日本座跪下认错,本座跪在顾子谦坟前忏悔,你可愿医治黎晰?”
神医冷笑一声:“医不医的好,我不敢保证,但只要你跪下,我便会去医治一番。”
秦明空深吸一口气,忽然撩起衣袍,猛然跪在地上,然后,叩首:“我错了!请神医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