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陛下再无他事，臣便告退了。”
秦明空微微躬身，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对黎晰这么说道。
黎晰顿了一下，视线落在秦明空身上：“朕记得，千岁爷也是朕的帝师，而且，还是传授朕武艺的，可千岁爷已经有许久，未曾教导过朕了。”
秦明空看着黎晰，语气平淡：“陛下不是有了另一位帝师？倒也劳烦陛下还记得臣的身份，不过，陛下的另一位帝师，也是文武双全，还比臣要温柔的多，臣看，陛下还是叫他过来，教导陛下吧。”
秦明空的声音，不到丝毫的语气起伏波动，听起到，到给人一种疏离之感。
黎晰几不可查的僵了一下，接着便用一种近乎可怜的眼神，看着秦明空：“可是，朕就是喜欢让千岁爷教朕武艺，而且，满朝文武、整个帝都，谁不知道千岁爷的武艺，才是当世第一？”
秦明空挑眉：“他们还知道，臣的文韬武略，都是当世第一。”
秦明空这么说，可半分的谦虚也没有。
不过，却当真不让人觉得秦明空是自大，而是一种无形的自信，以及所有人公认的结果。
这话换成别人来说，那肯定是遭受鄙夷的，但如果换成秦明空，却让人挑不出错来。
甚至，如果秦明空谦虚了，那才是虚伪。
黎晰轻咳一声：“朕是想着，让千岁爷和惜朝同时教导朕，这样，朕才有超越千岁爷和惜朝的可能性，毕竟，即便是千岁爷，也未必能将天下之书都看完，不是吗？”
秦明空却微微摇头，神色颇为正色：“陛下，并非是谁看的书多，便是圣贤，看书，若是能得知书上所言为何，那便是看懂，但如果能看同样的书很多本，然后总结出他们讲的核心是什么，那便是将这些东西，学到了自己身上。
但如果，看过之后还能指出他们的不足，和他们写的精彩之处，那便是学精了，视为能力，也就是说，到这里，陛下方才具备了能力，之前，不过都是纸上谈兵，并无用处，最多就是陶冶情操，沾点书生气。
而接下来，确是要能融百家之说，证自己所言，这，才是让能力，变成了可用之物，否则，都只是无用功而已。
这最后，便是脱开书本，不理前人，以自己所言，证自己之理，且能得他人信服，如此，便是真的学成了。”
秦明空的视线，落在黎晰身上，并未继续说什么，而是在等黎晰思考清楚。
见黎晰神色逐渐清明，方才继续道：“读书不在多少，而是在于如何去读书，臣不愿教授陛下书本上的东西，那些，只要有书，相信陛下自己可以看，臣能教的，便是陛下如何做一个君王。”
黎晰看向秦明空，忽然起身，对着秦明空鞠了一躬：“学生明白了，谢过老师点拨之恩。”
此刻，黎晰并非是以皇帝自居，而是以一个学子自居，这一躬身，也是弟子礼。
秦明空并未避让，而是挑眉，开口道：“这第二课，臣便要教陛下，无论对任何人，陛下都是天，天是不会对任何人妥协，也不会对任何人以天之外的身份交流，即便这个人是臣，即便臣现在是帝师，陛下也仍旧是陛下。
臣的生杀予夺，雷霆雨露，都在陛下一言所控，所以，陛下无需对臣行礼。”
黎晰顿了一下，连忙支起身子：“朕明白了，不过，千岁爷的理论，总是与他人不同的，让朕……开了眼界。”
秦明空看着黎晰，神色颇为平静：“那是因为，君王从来只有一个，自然不能与他人相同。”
一句话，让黎晰无法辩驳，却又觉得理所应当，本该如此。
也许，那读书的四个境界，秦明空才是真的到达了最后一个境界之人吧！
毕竟，现在的秦明空，他说出来的任何一句话，都具备让人信服的力量，甚至无需以前人所言，证自己之理，哪怕是推翻前人所言，也让人无法反驳。
秦明空看着黎晰，并未多说什么，而是看了眼天色，开口道：“陛下，该用晚膳了，毕竟，龙体安康，也是天辰之幸，也是一个君王，最该做的事情。”
黎晰看着秦明空，神色极为认真，忽然，轻声开口道：“千岁爷，朕在千岁爷面前，可否暂时……不做皇帝？朕想与千岁爷做朋友，想与千岁爷能够如常人一般相处……朕不想……与千岁爷那么远。”
秦明空看着黎晰，一字一顿的道：“一日为君，便终身为君，哪怕是死，陛下都是帝王，都是君，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哪怕是晚上做梦，陛下也依然只能是君。
这第三课，便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哪怕是将来，即将破城之日，陛下都当以君王姿态，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陛下的将领士兵，为陛下的天下一身而殉，而陛下，不可降，不可逃，致死，都以君王姿态，不可改。”
黎晰看着秦明空，许久，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种皇帝，黎晰自问，他做不到。
甚至，不用等那时候，便是现在，他也做不到这样的皇帝。
想着，黎晰自嘲一笑：“朕之前所做之事，怕是也已经没了这个资格，千岁爷是否早已觉得，朕不配称为一个皇帝？”
秦明空淡淡摇头：“陛下做的很好，如果臣当真觉得陛下不配当皇帝，陛下以为，您还能站在这里，跟臣说这些吗？”
一句话，让黎晰哑口无言。
能当着皇帝，这个说话的臣子，怕是唯秦明空一人。
这就是放在历朝历代，这样的臣，都是皇帝心中的隐患，怕是一朝得势，便会立斩无赦吧。
只是，秦明空却半分多余的神色也没有，就像是再说一个及其普通之事一般。
甚至，没去想今后，若是他眼前的皇帝，真的一朝得势，是否会鸟尽弓藏，送他上断头台呢？
黎晰默默的问自己，如果他不是为了报仇，如果他真的想要当这天辰的皇帝，当亲政之后，第一位要做的事情，怕也是站斩秦明空，保天辰社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