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晰下意识的抓着秦明空的衣服，极其用力，抓出些许褶皱，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一丝虚弱又牵强的笑意：“没关系……没关系的，朕不介意，不介意……”
也不知道黎晰是在告诉自己，还是在告诉秦明空，声音确是越说越小，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少。
秦明空看着黎晰，一直之间竟然不知作何解释。
最终，只能轻轻以内力，将黎晰的发蒸干，然后让黎晰躺回去，而秦明空则依旧坐在床边。
似乎，丝毫也没发现，身为臣子，作为君王床边是否于礼不合。
这，似乎与一贯的秦明空，不太一样。
黎晰忽然翻身，趴在床上，侧头看着秦明空：“千岁爷对兵法，也很了解吗？朕曾听说，千岁爷从未打过败仗，千岁爷为何不在继续带兵，当大将军呢？”
听着黎晰所言，秦明空神色并未有丝毫骄傲，而是相当淡然：“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句话，让黎晰愣住。
似乎，忽然觉得秦明空让他看不清了。
黎晰原本以为，秦明空不带兵，只是觉得没有挑战性，或者是暂时没有需要他出手的战争，或者是因为现在朝堂之上，更需要一个辅国栋梁，而不是一个将军。
但黎晰却万万没想到，秦明空不带兵，这只是因为‘一将功成万骨枯’。
黎晰怔怔的看着秦明空，许久，方才开口道：“千岁爷果然很温柔，不只是对朕，对整个天下亦如此，朕从未想过，能止小儿啼哭的千岁爷，竟然有如此温柔之时。”
黎晰此言，却是实话。
并未带着调侃，或者是其他的感情，纯粹是他心中所想。
秦明空微微叹了口气：“陛下，臣本是何种样子，这并不重要，只是，如今的天辰，需要臣成为何种样子之人，臣便是何种样子之人。
若是臣成为人人闻风丧胆的权臣，能够让天辰百姓安居乐业，臣便愿意如此。
若是需要臣成为带兵开疆扩土的将领，能够让天辰百姓免于战火纷扰，臣也愿意让臣的双手，沾满鲜血。
臣所做之事，未必忠君，也未必忠国，但却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简单的阖家欢乐。”
说着，秦明空微微叹了口气：“如今，朝堂腐败，权臣贪污无能，臣只有如此，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秦明空的每个字，都异常沉稳，教黎晰心中震撼。
连带着，看向秦明空的视线，也开始有所变化：“千岁爷，普天之下，如有一人堪称为万岁，那一定是千岁爷。
千岁爷不该是九千岁，不该差了那么一千岁，而该是万岁，当之无愧的万岁。
对此，朕愧不如千岁爷，朕的父皇和皇爷爷，都选择千岁爷当辅政大臣，当摄政王，是正确的。”
秦明空伸手，摸了摸黎晰的头：“陛下将来，也会是一个好皇帝，只是，陛下现在还小。”
黎晰笑了一下，接着便微微摇头：“朕不及千岁爷，千岁爷毫无私心，但朕，却尽是私心使然，朕他日，怕是会让千岁爷失望。”
秦明空挑眉，忽然开口道：“陛下以为，如今天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黎晰一顿，接着便微微皱眉，略微思索了一番：“就朕这段时间的学习以来，朕以为，天辰人口是在是太少了。
远了不说，就说周边数个国家之中，人口最少都有千万，而平均人口更是达到了一千三百万之多，但天辰，却只有区区四百五十万人口，即便是有一些并未入了户籍之人，怕是加一起，也不过五百万人。
如此人口悬殊，让天辰成为诸多国家之中，较为弱小的一个，若无千岁爷震慑，怕是天辰早已被周边国家的铁骑踏边了。”
秦明空并未开口，而是示意黎晰继续说下去，显然，黎晰所言并未说完。
黎晰顿了一下，眉头皱的却越发深了：“人口为何不多？连年战火有之，但更多的，却还是粮食供给不足，限制了人口的发展。
天辰大多百姓以经商为主，南方地区更是商贾泛滥，大部分田地都无人耕种，但北方虽人人耕种，但土地却不适合粮食生长，导致粮食只能维持如今这人口数量的消耗。
若是打了个绵延数年的战争，怕是都要军中无粮，国中无粮了！”
说着，黎晰重重的叹了口气：“是以天辰兵将勇猛，却也无法开疆扩土，甚至保家卫国都成困难。”
黎晰所言不错，虽然天辰之兵，皆尽精锐，让他国闻风丧胆，但实际上，却无法真的经得起一场持久战斗的消耗。
即便是秦明空带兵，也不过是耗时不过数月，便将敌人震慑，不敢再犯，但若是持久消耗下去，败的必然是天辰。
即便秦明空在怎么强大，却也变不出军粮来。
如此来看，天辰实际情况，却是外强中干。
正因为养不起兵，方才导致那些异姓王拥兵自重。
朝廷养不起兵，便彻底放开了军权的掌控，允许军阀自己养兵，这部分的兵，朝廷可以调用，但却无需付出军饷，一切粮饷皆由军阀自己出。
而相应的，封地的税收，朝廷也将其压制到最低，只收取封地的百分之五税收，剩下的都由军阀自行管理。
不过，税收的规定，却还是要跟着朝廷走，不得军阀加重赋税。
所以，虽然让朝廷减少了粮饷的付出，却也并未给百姓增加负担。
但是，这种情况，便会养出军阀。
如今，天辰已然有了三大军阀。
分别坐拥在北方、西北方、东北方三个方向。
并且，三方军阀的距离，却也不愿，封地几乎只是间隔两三个城池而已。
他们甚至随时可以联手，推翻黎晰。
但即便如此，朝廷却也那他们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供着。
黎晰微微叹了口气：“若是能够追加粮食产量，然后在提升人口数量，按照天辰的土地面积，便是养上两千万人，那也足够了。”
秦明空听着黎晰的见解，心中也满是赞叹。
他是想到黎晰有些想法，可能说国库空虚，可能说权臣当道。
却没想到，黎晰竟然从这个角度，给出了秦明空如此满意的答案。
殊不知，此刻黎晰的心里，也算是捏了一把冷汗。
听着秦明空所言，稍作分析，方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毕竟想要赌对秦明空的想法，说出让秦明空赏识之言，本身就不容易。
黎晰能做到这一点，不只是他较之平常人更为成熟，更多的也是黎晰会看人，且还必须具备治国之能。
若是一个昏庸之人，怕是也说不出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