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空坐在案几之前，看着手中的奏折，却并未注意到，这奏折，已经拿反了。
忽然，秦明空开口：“李德全还跪着吗？”
一道黑影，半跪在秦明空的面前：“主上，李德全在您进来之后，便已经离去。”
秦明空微微点头，心里却暗自自嘲。
他在担心什么？
李德全不是走了吗？
黎晰若真是生死存亡，李德全怎会离开？
怕是，这正是黎晰的计策，险些，他就中计了。
若非是中了黎晰的奸计，又怎会让辰亲王回朝过什么生日宴？
结果，无端的害死了辰亲王。
想到这里，秦明空微微皱眉：“大小姐怎么样了？”
黑衣人开口：“主上，大小姐精神不太好，抱着小公子的衣服……看样子像是得了失心疯。”
秦明空微微叹了口气。
最终，却只是淡淡点头。
他并不会安慰人，对于太后，他只能让其自己恢复过来。
顶多，让太后不至于轻生自尽。
奏折几乎堆满了，但是，秦明空却没有心情去看。
放下奏折，起身，只觉得心里越发烦躁。
有种不大好的感觉，让秦明空有些坐立难安。
‘轰！’
一拳，砸在了墙上。
秦明空的面色阴沉：“你去宫里看看，陛下现在如何了。”
也没人回复，但却可以看得出来，已经有人离开了书房。
另一边，李德全手里，正拿着柔软的棉布，仔细的为黎晰清理身体。
手虽然颤抖着，但动作却格外的轻柔：“陛下，老奴没本事，不能说服千岁爷过来救您，老奴能做的，就是让陛下干干净净的走。
只是可惜了，顾大人怕是见不到陛下最后一面了。”
此刻，黎晰的呼吸，已经极其微弱。
那些御医，也不过每天来给黎晰施针，然后以参片，吊着黎晰的一口气。
但是，怕是也很难熬过今夜了。
李德全仔细的将黎晰清理一遍，然后低低的咳了几声，面色一阵潮红，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秦明空那一脚，可是用了内力的。
李德全还能撑着，也是心里的信念在支撑。
太监多为如此，若是当真对谁衷心，那便是万死不辞。
这一点，比健全之人要好得多。
李德全深吸一口气，喝了一口水：“你们将陛下扶起来，咱家给陛下更衣。”
说着，李德全步履蹒跚的拿出了一件白底墨蓝色绣文的锦袍。
这，是当年他给黎晰选定的衣袍，虽然是丧服，但是黎晰却格外喜爱。
甚至，比喜爱龙袍，还要喜欢。
当天，就非要穿上。
李德全想着，黎晰穿着这件衣服上路，该是开心的。
小心翼翼的将衣服为黎晰换好了，李德全及其认真仔细，便是半分褶皱也无。
甚至，比平时服侍黎晰，还要谨慎认真。
将衣服给黎晰换好了，李德全脸上浮现一丝慈爱的笑意。
这些年来，他已经将黎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在看待。
此刻，见黎晰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却仍旧是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心里，自是欢喜的。
只是，在想到黎晰已然命不久矣，李德全心里，却又满是悲凉。
李德全深吸一口气：“扶着陛下坐下，咱家给陛下束发。”
内监听从李德全的命令，小心翼翼的将黎晰扶着，落了座。
李德全拿起白玉梳，及其小心翼翼的为黎晰束发：“陛下最是怕疼了，以往这头发，都是老奴打理的，今日，便也让老奴来吧，怕是那些人毛手毛脚的，在弄痛的陛下。”
说着，李德全悄然抹掉一把眼泪。
另一边，黑衣人已经跪在了秦明空面前。
秦明空淡漠的视线，落在黑衣人身上：“如何？”
黑衣人顿了一下，接着便开口道：“李公公再给陛下更衣。”
听着黑衣人的回答，秦明空松了口气。
看样子，黎晰是真的没事了。
见秦明空神色微松，黑衣人眼中闪过些许犹豫，不知该怎么对秦明空说。
秦明空扫了一眼黑衣人：“还看到了什么？说。”
黑衣人连忙开口：“然后李公公在给陛下束发。”
秦明空微微点头：“陛下可有说什么？”
鬼使神差的，秦明空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黑衣人垂首：“陛下什么都没说。”
秦明空微微皱眉，这倒不像是黎晰的性子。
穿什么，他总会抱怨一下，不能穿素色，或者是抱怨冕冠太沉。
怎么这次，什么都没说？
秦明空略一沉思：“陛下当真什么都没说？”
黑衣人语气不改：“是，属下不敢欺瞒主上。”
秦明空顿了顿，越发觉得心里发慌。
接着，便抬脚，朝着外面走去，那方向，正是皇宫。
这边，李德全将冕冠为黎晰带上。
但是，刚刚带了一半，便有摘了下来：“陛下素来讨厌这冕冠的重量，今日，老奴就让陛下轻松一下，换个简单的吧。”
说着，李德全仔细挑选，选了一只白玉簪，簪子之上雕琢这两条盘龙，而双龙口中，共同衔着一枚蓝宝石。
还一个双龙戏珠。
李德全将黎晰那已经梳的柔顺的发，梳理好了，又选了一条白色滚银边抹额，为黎晰带好。
长长的缎带，直直的垂在地面。
显得黎晰格外的出尘。
若不是紧闭着双眸，怕是风采更甚，便是让人半分视线，也舍不得移开。
李德全深吸一口气，绕着黎晰走了一圈：“陛下，您面色有些苍白，容老奴为您休整一番可好？”
说着，拿过胭脂，正准备帮着黎晰将惨白的脸色修饰一下。
就在这时，一道冷硬的声音传入：“非是国丧，怎可为陛下换上素服？”
秦明空早在李德全帮黎晰带着抹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
可是，看着一身素服的黎晰，却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
李德全一惊，连忙跪下：“奴才叩见千岁爷！”
一众宫女内监，也纷纷跪下。
黎晰没了人扶着，身子一歪，就要摔在地上。
秦明空瞳孔微缩，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接住了黎晰。
“都起来吧。”
说完，这才放下黎晰：“陛下……”
视线，定在了那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面容上，没了后续。
此刻，秦明空的脸色，以极快速的褪去了血色。
因为，他终于发现，黎晰的呼吸，几乎微弱的不可察觉，像是随时会停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