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晰的视线，有些紧张的盯着顾惜朝，似乎很是期待顾惜朝的回答。
顾惜朝略作沉思，方才开口道：“臣有一法，不如将那些不安分之人，拔出一部分，也算是敲敲警钟。”
顾惜朝的声音淡然，倒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但，黎晰却知道，这次换成顾惜朝来试探自己了。
顾惜朝这话，若是一般帝王，怕是第一个要查办之人便是顾惜朝。
这，可不是一个忠臣所为。
黎晰却并未犹豫，只是略带担忧的看着顾惜朝：“惜朝此法可行，只是具体我们要怎么做？毕竟惜朝也清楚，朕在朝堂上没什么可用之人，惜朝又没有什么交好的大臣。”
顾惜朝挑眉，扫了一眼黎晰，视线之中带着些许意外，接着便开口道：“只要陛下觉得此法可行，并且准许臣这么做，其余之事，陛下无需担忧。
只是，臣尚有些疑虑，他日，臣怕臣落不到一个好下场，那些陷害忠良之类的罪名，基本也就可以落实了。”
顾惜朝也并未跟黎晰转弯抹角，而是直接就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了。
顾惜朝这么做，基本也就是陷害那些本就不干净的大臣。
若是他日，黎晰不在信任顾惜朝，或者是顾惜朝的势力膨胀，黎晰要除去顾惜朝之时，这件事就可以成为送顾惜朝下去的理由。
这一点，不只是顾惜朝清楚，黎晰也清楚。
黎晰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顾惜朝的肩膀：“惜朝放心，朕绝不会做这般事情的，惜朝将会和朕一样，名垂青史，成为天辰的明君贤臣。”
黎晰字字铿锵，表情和眼神都十分郑重：“惜朝，就算是他日朕被人拉下皇位，惜朝也一样是贤臣，朕也保证惜朝可以名垂青史，惜朝可愿意信朕？”
顾惜朝看着黎晰，没说自己信了，或者是不信，而是开口：“今日，臣便对陛下说一句话，但凡臣还活着，陛下就依旧是天辰的皇帝，不容许他人染指。
而他日，即便是陛下忌惮臣，想要将臣送上黄泉路，臣也一样有后手，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
此外，若是陛下不在信任臣，并且怀疑臣，不想让臣在留在朝堂之上，只需陛下直说，臣便立刻请辞，无需陛下费尽手段去抹黑于臣。
若是陛下可以同意，那么，今日起，臣这条命，便属于陛下。”
顾惜朝说的认真，也并未说什么客套话，而是直接交代了自己的条件。
黎晰微微点头：“朕信你。”
顾惜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那份想要将黎晰狠狠按入怀中的躁动，开口道：“如此，臣便敢于下去准备，不知陛下想何时将此事结案？”
黎晰一顿，心思百转，方才开口说道：“惜朝决定便好，既然此事已经交给惜朝了，那便……”
说着，黎晰闷哼一声，整个身子都倒在了顾惜朝的怀里，面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
顾惜朝一顿，连忙搂住黎晰：“陛下？”
黎晰的身子不断的颤抖，顾惜朝可以清晰的感觉到。
所以，顾惜朝可以肯定，此番表现，绝非黎晰故意。
黎晰不断的深呼吸，死死的抓着顾惜朝的衣襟：“送……朕……去偏殿……休息……”
声音沙哑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黎晰的眼神，也有些模糊。
顾惜朝连忙抱起黎晰：“陛下，还是传太医吧。”
黎晰坚定的摇头：“无需……朕……自己清楚……”
黎晰闷哼一声，将头整个埋入顾惜朝的胸膛：“惜朝……陪朕……休息一会……在谈……”
顾惜朝皱着眉，眼神之中满是担忧：“陛下可是什么地方不舒服？”
黎晰只是摇头，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这摄魂香可不是那么好下的，极阴极寒的药性，对黎晰身体的影响可是不小。
若非之前泡了秦明空的药浴，让黎晰本身就有些虚弱，黎晰也不会被摄魂蛊影响的这般严重。
但是此刻，却只能挺过这一阵痛楚。
腹部，几乎像是被刀子翻搅一般的痛楚，让黎晰的身子不由自主的蜷缩。
手指，几乎要抓如顾惜朝的皮肉。
顾惜朝只是皱着眉，将黎晰放在软塌上，然后拂去黎晰额角的冷汗：“陛下这是怎么了？”
黎晰看着顾惜朝，无奈苦笑：“母亲……给我……下……的……蛊……”
说着，黎晰虚弱的笑了一下：“她……恨我……”
顾惜朝眼中闪过些许惊讶，心中也泛起丝丝缕缕的心疼：“是……皇太后？”
皇家之事，顾惜朝多少也能知道一些。
只是，他倒是没听说，秦家还会下蛊。
黎晰摇头：“是、我亲、娘……”
说着，黎晰重重的喘息一声：“她、恨、我、恨我父皇……”
黎晰死死的逼着眼睛，面色越发苍白。
不过，这蛊可不是黎晰的母亲下的。
尽管黎晰的母亲恨天辰皇室，但黎晰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她爱还来不及，怎会恨？
这蛊，是拓跋铃音给黎晰，让黎晰自己选择要不要下在自己身上。
而黎晰的选择，已经十分清楚了。
顾惜朝心中一痛，有些想不出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究竟经历了多少痛苦，方才能不带丝毫怨恨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一时之间，顾惜朝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
只能拿着帕子，不断的帮着黎晰擦汗。
黎晰抓住顾惜朝的手，按在自己的脸上：“好暖……”
此刻，黎晰的身子冰冷，如同一块寒冰。
顾惜朝一顿，并未舍得将自己的手抽回来，而是轻轻的抚摸这黎晰的侧脸，似乎这样可以帮着黎晰减轻痛苦一般：“陛下，这蛊，就没有解法了吗？”
黎晰睁开眼，澄澈的眸子看向顾惜朝：“有、但、这是母亲希望的、我会坚持下去……”
说着，黎晰苍白的笑了笑。
笑容之中不是冷漠，也不是嘲讽，而是一种怀念的温柔。
顾惜朝呼吸一滞，只觉得此刻有些呼吸困难。
许久，方才叹了口气：“陛下是个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