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容阙抬起了眼镜,里头满布着红血丝,一双眼球竟似要凸出一般,他瞧了瞧右边上首的位置道:“坐吧。”冷叶琳依言坐下,晏容阙方道:“冷欣悦,朕有何事对不起你?”皇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皇上对不起臣妾?皇上是对不起臣妾,臣妾满心都是您,您却将臣妾弃之敝履,皇上当然对不起臣妾了……”她白生生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对不起臣妾的一片真心。”她看起来仍旧有些疯癫,王融玉嫌恶地别过头去。
晏容阙又道:“王氏,朕又有哪里对不起你?”王融玉吓了一大跳:“皇上,您说什么呢,您对嫔妾这般好,哪有什么对不起嫔妾之处?”晏容阙倏忽冷笑道:“昭仪,你倒还真能装出一副无辜的纯良模样,难道你不知道,朕已然有了你谋反的证据了。”
王融玉吓了一大跳:“皇上,嫔妾谋反?这怎么可能呢?嫔妾不过一介女流,谋反对嫔妾来说又有何益,何况嫔妾如此爱慕皇上,有什么谋反的必要?”她说话字字真切,晏容阙的神色也松了松,他拿出一张纸笺,掷到地上:“你好好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王融玉犹豫了片刻,凑上前去,将纸笺打开,她自幼读书习字,看得也快,一时完全惊愣在原地:“皇上,这不可能,嫔妾从未见过这封信,何况嫔妾的父亲对皇上忠心耿耿,他有何谋反的必要?”
她转过头,冷冷地盯着冷叶琳和冷欣悦:“是你们,是你们的爹爹憎恶我爹爹,忌惮我爹爹的权位,便罗织了这么一封信来害他。”冷叶琳一脸不解道:“王昭仪,你在说什么?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她站起身,款款道:“皇上,求您给嫔妾看看,那封信上写了什么,嫔妾如今还是稀里糊涂的……”晏容阙点头道:“昭仪,将信给贵妃看看。”
冷叶琳接过纸笺,细细读了一遍:“皇上,这封信有几个疑点,嫔妾深觉得不妥。”晏容阙冷淡道:“你且说说看。”“皇上,此信表面上看,是由嫔妾的父亲写给王老大人的,也就是说,皇上若想得到这封信,必定是从王老大人手里得来的。”“且慢,朕何时说过,这封信是从王家得来的?”晏容阙瞧着冷叶琳,眼中的怀疑却少了几分:“瞧来,贵妃你当真不知道这封信的来源。”冷叶琳微微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此信,乃是胡姬九九自王昭仪宫中得来的。”晏容阙此言一出,王融玉吓得浑身战栗:“皇上,这不可能,嫔妾之前从未见过这封信……这怎么可能。”“皇上,那这封信就更不对劲了,此信是我爹爹写给王大人的,并无半分对我们这些宫中之人的交代,更没有送进宫来的必要,何况以王昭仪的聪慧,若真有这么一封信,昭仪恐怕早将他烧了,根本不会留到现在。”冷叶琳缓声慢语:“皇上,这封信验过真假了么?”
晏容阙冷笑道:“无妨,朕已经将龙渊阁,翰林院所有的学士都找了过来,让他们鉴定笔记,冷枭翰和中书令的笔记,朕这里有许多奏折,自能看得清清楚楚。”冷叶琳小心地将纸笺奉到晏容阙身前:“有诸位学士的鉴定,嫔妾也能放心了,此信不涉及嫔妾,反倒显得嫔妾嫌疑大些,如今只盼学士能还嫔妾一个清白。”
她缓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唯有冷欣悦哈哈笑道:“傻子,你们都是傻子,凭冷叶琳再聪明,还不是栽在本宫手上?”她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冷叶琳面前:“冷叶琳,你这个贱人,你以为你一辈子都能踩在我头上么?不可能的!你只会被我踩在脚底,连猪狗都不如,呵呵,你还想告诉皇上,你怀了孩子,本宫偏不让皇上知道,本宫要让你万劫不复,要让你的孩子,去了地府,也害怕本宫!”
她凄厉的叫喊在整个乾元殿中回荡着,冷欣悦早就是个疯子了,可如今她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诸人神色皆变了,冷叶琳站起身来:“皇后姐姐……你倒是好好看看……我是谁?”“你别以为你装成冷凝霜那个病秧子的模样,我就认不出你来了,你就是个贱人!呵呵呵,你不知道吧,我自幼时,便处处不及你,于是,我就偷偷学会了你的笔迹哈哈哈哈哈哈,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母家的外公么?如今你还有什么外公,全都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冷欣悦伸出手指,朝冷叶琳的头顶上直戳着。
冷叶琳咬着下唇,往后退了一步:“皇上……皇后刚才说得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嫔妾的大姐……难道真的是被冤枉的?”晏容阙本就震惊,如今冷欣悦说出来的疯话,桩桩件件和当年有了对应,他当年看到冷叶琳与苏赦的信笺之时,便觉得那字确实十分相似,但总是少了几分神韵,如今想来,确实可疑。
冷欣悦咯咯笑道:“哈哈哈,就连皇上就已经下旨诛杀你了,我只不过是写了几封信,便能让你万劫不复,冷叶琳,这辈子你都斗不过我,变成人彘的感觉怎么样?我就要你那条舌头永远都说不出话来,耳朵永远都听不见,等你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四肢都被割开了,我再把你这双眼镜戳瞎,谁让你老是勾引皇上,凭什么你是皇后,难道我不能是皇后么?”
冷叶琳眼睛中蓄满眼泪:“皇上,嫔妾听皇后如今说得这些话,竟觉得当年只怕是皇后将我的姐姐构陷,皇上才会以为是姐姐谋反,皇上,嫔妾以为,姐姐是冤枉的,嫔妾的外公也是冤枉的。”她说着便已经泣不成声,晏容阙叹了一口气,突然对冷欣悦道:“皇后,你醒醒,你看着朕,你告诉朕,你说得是不是真的,冷叶琳究竟有没有谋反!”
“怎么会是真的,你们都是傻子,呵呵呵,只有我最聪明,我嫉妒她,凭什么她是嫡女,就可以如此轻易地拥有一切,而我想尽办法,就只能得到所有人的不屑一顾,明明是我生的更好看些,怎么你们人人都宠着冷叶琳?”冷欣悦坐在地上,用手轻轻梳着自己的头发:“我偏不信,皇上瞧惯了她那张丑脸,那一晚,一见我便动心了,我就说,这世上又有哪个男子不好色的?”
晏容阙听她将自己说得如此不不堪,更是恼怒,他突然狠狠朝着冷欣悦的心口处踹了一脚:“你这毒妇,给朕闭嘴!”“我为什么要闭嘴,为什么我要闭嘴?”冷欣悦做出一副无辜之态:“我说得都是实话,本来,我已经牢牢地将恩宠握在手中,可是冷叶琳那个贱妇,竟然有了皇上的孩子,她越是想将那孩子好好生下,我越是不能让她如愿!”
晏容阙的脸色一片灰败,他盯着冷叶琳道:“霜儿,她说得可是真的?朕当真冤枉了你的姐姐,你姐姐那时还有了身孕?”心头的酸涩一下子冲撞出来,冷叶琳望着晏容阙的脸,他如今终于肯问问自己,究竟是不是被冤枉了,可破镜难圆,覆水难收,冷叶琳将心里的怨恨缓缓压制下去:“皇上,嫔妾曾收到姐姐的一封信,上头确实说自己有了身孕,她被您幽禁在未央宫中,可她仍旧以为,您会救她,会把她从泥淖中拉出来,可是您没有。”
冷叶琳的眼泪滚珠一般的落下:“皇上,过去您说我姐姐谋逆的事儿,如今也有了分晓,全是冷欣悦从旁陷害,恕嫔妾直言,冷欣悦自私善妒,心肠狠毒,谋害皇嗣,她在后宫一日,后宫便不可能安宁,嫔妾的姐姐冷叶琳,只怕尸骨还在乱葬岗上,如今成了一具白骨,芳魂又在何处呢?”冷叶琳一时间满腔悲愤,她不得不称呼自己为姐姐,可一腔的愤懑全说了出来:“皇上,嫔妾深知,冷欣悦曾得到过您的真心,可是今日,若皇上下令诛杀冷欣悦,嫔妾愿意以死相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