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刚乃达摩院首席大弟子,地位尊崇,若无意外将来必承法统,甚至可能执一寺。
有这层情面,讨好之人如过江之鲫,充当搜寻先锋的就有上百人之众,欲从容离去必费周折。
山雨欲来风满楼。
阴长生负手立于窗前,望着人头攒动的广场,顿生豪情。
原本此事只能暗中进行,到了最后俨然摆在明面上,而微妙的是,竹隐寺高层却在此刻装聋作哑。
两世为人,阴长生自是老于世故,知道那些老家伙的如意算盘,他们欲借此事隐晦的敲打自己,如若不走,竹隐寺也无自己的立锥之地。
说到底,还是方丈许诺的名额引来的麻烦,原本对此不屑一顾,看见有些人如此在意,佛山圣地指不定也是要走上一遭。
“既然看戏的和唱戏的都齐了,我怎么也得配合一二,让它热闹热闹。”阴长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戎马半身,最擅长的便是敌后斩首,伪装渗透,哪次不是被人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阴长生俯身对沧溟鼠耳语几句,小兽顿时目露精光,兴奋的吱吱怪叫,调皮捣蛋的模样倒像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老子倒要看看,今夜都有哪些牛鬼蛇神。”阴长生活动了一下手脚,嘴角泛起一丝好看的弧度,可是眼角的冷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吾欲走,何人可阻?”
偷偷摸摸的走,与大摇大摆的去是两种概念。也许今夜正是秀肌肉的绝佳时刻,也好摸摸年轻代的底。
如若全都是仗势欺人,目光短浅之辈,那么佛门复兴大业难如登天,他必将脱离佛门,以自己的力量从中周旋,也算履行诺言。
夜深沉,阴长生睁开眼睛,窗外的月色清冷如霜,整个竹隐寺仿佛也陷入了沉睡之中。
阴长生打开窗户,纵身一跃,身如鬼魅,迅速的消失在浓稠的黑暗中。
在藏经阁外蹲点的僧众,打了个哈欠,只觉得头上掠过一道清风并未深究,缩了缩脖子,瞪着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藏经阁大门。
阴长生并没有下山,而是堂而皇之的往内院而去。
庄严的佛殿诸佛林立,法相庄严,此刻静的针落可闻,隐隐的能听见山鸟的啼鸣。
阴长生大步流星的往灯火通明处移去,造化之气如丝绸般通过窍穴溢出。
竹隐寺雄占一方,后山林深草茂,栖息着不少荒兽,对阴长生来说,这些兽类宛如天降神兵,将内院闹个鸡犬不宁自是足够了。
阴长生脚步轻点,风一般掠到烛火通明处,透过精美的雕花窗户,却见有三名僧人在秉烛夜谈。
其中两人,恰恰是老相识,一个打着绑带头裹白纱,状如猪头。
另一个看起来稍微好些,却坐在藤椅上,行动不便。
却听到陌生禅修说道:“两位师弟,此番大师兄亲自坐镇,布下天罗地网,料扫地僧插翅难逃,等擒拿回来我做主废其一臂,给你们赔罪如何?”
“那是自然,不过此子心狠手辣,最近不知有何奇遇,实力突飞猛进,已今非昔比,我还是有些担心!”
慧痴与阴长生交手后,深知其人力大无穷,身手不凡,对散出去的人手不够自信。
“哈哈哈,师弟莫非怕了一名杂役不成?”
“就是,我看那厮没啥特别,暗地里下黑手的卑鄙小人。”慧戒恨恨的说道,他在阴长生手中挨了一拳就不省人事,自不知慧戒与他战斗的场面何等凄惨。
慧戒讪讪一笑,自然也不敢承认自己被阴长生打败,既然对方认为阴长生是偷袭得手的那就是吧!
“他要是在我面前,我定要他……”说到一半,这名僧人却见慧痴慧戒身子一缩,若如见了鬼一般脸色惨白。
正欲开口询问,却闻背后传来悠悠冷笑:“你要如何啊?”
此声,宛如九幽鬼魅凭空飘至,事先竟然毫无察觉,以自己通脉四重天后期的修为竟让人潜到身后,仍一无所知,要是在外历练焉有命乎。
猛地一回头,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眉清目秀,卷气逼人的少年立于身后,赫然是众人苦心搜寻的阴长生!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师弟看为兄如何擒住此人。”
少年大喜,如今的阴长生不仅是内院公敌,还是一个移动的灵石。
正要掐诀念咒,忽闻耳畔传来一声惊呼:“师兄小心!”
却见,一只金色大手自上而下,势若雷霆,身子一软压个正着,纵然使尽浑身力气也动弹不得,心中大骇。
慧痴慧戒凉气倒抽,几天不见阴长生给他们的感觉更加高深莫测,与昔相较简直天壤之别。
那孤傲的眼神,他只在慧刚师兄身上见过,那是属于强者俯视蝼蚁的眼神,不同的是,阴长生儒雅中多了一分狼性。
要知道,慧观师兄的境界远在他们之上,一个照面就失去战斗力,看见阴长生更加畏惧,不由得瑟瑟发抖,站在面前简直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慧刚何在?”阴长生语气平淡,却透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凛然。
那一瞬间,慧戒感觉自己一旦忤逆这个恶魔,很有可能会被斩杀当场。
“在通天塔。”慧痴急忙道,身怕说迟了惹怒了这个恶魔。但说出慧刚的藏身之处又得罪不起,情急之下索性编了个谎言,只希望尽快将这个煞星打发走。
慧痴原以为这个家伙只是靠卑劣手段获胜,现在看来以他的实力之强,除非内门那几位出手,否者无人可挡。
阴长生自偏殿中漫步而出,后方一道耀眼的金光冲天而去,在夜空中绽放出一个古佛的轮廓久久不散。
这是约定好的通讯手段,他知道无需一盏茶的功夫,此地将会被内门高手围得水泄不通。
阴长生也不急于离开,好久没有活动过筋骨倒不如陪他们玩玩。
他要让竹隐寺高层好好看看,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达摩堂首席大弟子,传说中的天纵之才,是如何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
“哈哈哈,法海你死定了。”慧观和尚,此时从大殿中走出,嘴角带着胜利者的冷笑。
他的身边立着慧痴慧戒,兴许知道援兵顷刻即至,对阴长生的畏惧也随之消弭。
他纵然厉害,可是现在攻防逆转,此时他是以一敌三不见得就怕了对方。只要熬到慧刚师兄赶来,阴长生插翅难逃。
“怎么,上次的教训还不够?”阴长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转身盯着慧戒幽幽的说道:“我说过,在实力不如对手以前,最好夹紧尾巴谨言慎行,张狂的代价,除了被践踏的更惨之外,什么也得不到。”
话音落下,远处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道光芒,绽放出一朵妖异的莲花,赫然是他们传递信息的秘密方式,表明阴长生正东北方向逃窜,请求围堵。
究竟是何人暗中捣鬼,此人明明就在内院。
此时此刻,三人脸色好似霜打的茄子,极为难看,他们知道如此一来,那些驰援的僧众,会因这道突如其来的烟火调转方向。
良机已失,孤立无援,三人心中天人交战,按理来说三打一是稳赢的,战斗动静若能惊动附近的师兄,对他们大为有力,可是此时内院那里还有多余的人手。
不过,见阴长生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纷纷明智的选择罢手。每个人都往自己身上拍出一道,护体金光,显然对阴长生的手段,心有余悸。
阴长生望着绚烂多姿烟火,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到这里来,其实也没有恶意,就是一个人太闷了,想找几个人陪我欣赏烟花。”
三人愕然,这个疯子此时正被人悬赏缉拿,正常人获此良机,不是该立刻跑路下山。可是他倒好,竟然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内院,这也就罢了,此时竟饶有兴致的欣赏烟花。
如果让慧刚知晓,他的通讯烟火,被人当烟花欣赏,不知作何感想。
同时,他们也暗自佩服阴长生的胆略,有道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这个格言被他用的淋漓尽致。
突然间,夜空中又绽放出五彩冰粉的烟火。
那些跟随慧刚疲于奔命的僧众,有苦难言,因为这些焰火,害他们奔波了数十里地,阴长生一个区区通脉境一重天的废物,怎会有如此雄厚的真气?
此时,慧刚再愚蠢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自知被耍心中闪过一股怒意:“随我去内院。”
同行的僧众疲惫不堪,南北疾驰损耗了许多真气,这种剧烈的运动中,原本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夜下来,减员大半,并非所有人都有慧刚这等雄厚的真气。
至到四更,只余下内门二十来人。
慧刚暗自气恼,原本想立威,趁此机会告诉众人,谁才是竹隐寺年轻辈的老大,任何不听话的人都会犹如阴长生一般落个凄惨的结局。
为此,不惜亲自带队,布下天罗地网敲山震虎。
然而事与愿违,奔袭一夜,反而距离目标南辕北辙,纵然师兄弟未曾明言,但个个怒容煞目,赫然心生埋怨。
就连对阴长生的咒骂,落在慧刚耳中,也觉得是指桑骂槐。高傲如他,对阴长生的恨意如烈焰蹭蹭滋长。
他们哪里知道,让他们东奔西跑的只是一只存高的沧溟鼠呢,此时它正激情四射的指挥着鼠族兄弟,在崇山峻岭遍地生烟,玩的不亦乐乎,原本精密的传讯手段竟成一场笑话。
内院,三人度日如年,战战兢兢,大气不出。
忽闻阴长生言道:“我给慧刚出了道考题,你们不凡也来作答一下。”
“好好好!”三人点头如捣蒜,能不动手,让他们做什么都行。
阴长生计算着时间,慧刚竟未曾出现,原本还想一睹真容,此时却失去了兴趣,扭头道:“告诉慧刚,我从后山离开!”
一语道罢,阴长生施展身法,风驰电掣,迅速的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之中,只留下三人在风中面面相觑,说好的考题呢?
阴长生离开一盏茶的功夫,一群荒兽浩浩荡荡的冲进内门,这些都是栖息在后上的荒兽,与竹隐寺僧众秋毫不犯,不知为何突然发狂,三人尚未来得及喘气,悬着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荒兽?”三人眼睛差点鼓了起来,惊慌失措的掐诀念咒,施展术法抵挡。
祸不单行,与内院佛殿比邻的通天塔,此时燃起了熊熊大火,若不能及时扑灭,大火将有蔓延的趋势,千年古刹将毁于一旦。
方丈院内,几名老僧望着冲天大火,一副老神在在事不关己的样子,对漫天火光视而不见。
法印如同热锅蚂蚁,通天塔可是他的禅院,急的来回踱步,言道:“师兄,这火势越来越大,如果蔓延到藏经阁可如何是好,贫僧还是瞧瞧吧。”
“不急,看看再说!”方丈端起杯盏抿了一口,语气中透着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度,浑浊的双目隐隐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精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