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大火,内门弟子被困,法海不知去向,救火,救人还是继续取丹?”方丈沉吟一声,目光在众僧面前一一扫过,开口问道:“如果易地而处,你们如何选择?”
众僧闻言纷纷默然,若有所思,他们深知方丈苦衷,神识齐齐飞出方丈院,每个人都想瞧瞧在大是大非前,身为达摩堂首席大弟子会做何选择。
毕竟他们都老了,竹隐寺的未来属于年轻一代,这个千斤重担交由何人?多年来一直争执不下,此刻也许正是时机,每个人都将神识投向各自弟子,密切关注局势发展。
同一时间,慧痴三人见慧刚回转喜不自禁,他将阴长生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达给慧刚,气的慧刚咬牙切齿。
慧剑见师兄为难,沉声道:“此间事大,师兄尽去便是。相信师尊转瞬即至。区区荒兽不足为虑。”
慧刚铁拳紧握,内心挣扎犹豫,那厮带走的可是一万下品灵石岂能不恨,倘若不知去向则罢了,偏偏扫地僧又告知方向,让他百爪挠心,心乱如麻。
这是打脸还是示威,难道他就是以这种方式嘲讽自己那他没有办法吗?
慧刚看着前方的大火,心中亦是焦急万分,这场大火分明由阴长生而起他,却要让内院收拾残局,身为内院首席大弟子,此时怎能离开?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挽回损失。
当下,他当机立断兵分两路,一部分由慧剑带队前去救火,而他亲自带人阻击荒兽。
慧刚暗忖:“藏头露尾的鼠辈,我还埋了步暗棋,且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心。”
慧刚如此安排,让法印松了口气,作为师尊自然希望自己的弟子出类拔萃,所幸慧刚虽然顽劣表现还算可圈可点,大是大非面前并不糊涂。
他知道,如果慧刚前去擒拿阴长生,至同门而不顾,纵然日后修为再高也不堪大用,竹隐寺未来自然不会花大量资源培养。
好在他做了最正确的安排,同时也为他这份担当感到自豪。
法印打量了一眼神游天外的方丈师兄,小心翼翼地说道:“师兄,内院战事吃紧我去一趟。”
方丈挥了挥手,并未多言。
通天塔火势汹涌,扑火小队仅仅只有十数人,面对熊熊大火竟束手无策,那些精通水系功法的僧众苦不堪言,此地无水,单凭真气凝结的水幕亦是杯水车薪。
此时,却见浩浩荡荡的队伍从远处鱼贯而至,来者皆手提铁桶,赫然是外门弟子和一帮杂役们。
众修大喜,连掐法诀,桶中之水化作道道水龙,奋不顾身扑进火海,烈火压制,局面迅速稳定下来。
内院众修,慌忙拱手称谢,危难之际方知同门之情,亏平日里他们却从未看得起外门弟子,更别提那些资质低微的杂役们了。
念头至此,无不自惭形秽。
慧通挥了挥手,领着众僧提桶辞去。
内门外院,完全两个修行体系,实力悬殊又常遭剥削,矛盾由来已久。若非这次大火,断不可能有并肩作战的可能。
要不是阴长生事先恳求,他们甚至不愿踏进内院半步,经过此事,很多人心中默默做好打算,日后修为精进也如慧能一般长留在外院。
经过与阴长生相处的这段日子,方知武道之精妙,对此亦如痴如坠。
然而,负责抵挡荒兽的众僧相对就苦了许多,相较平时,咬牙坚持数个时辰亦不在话下,奈何今夜长途跋涉,来回奔波,体内真气弹尽粮绝,面对成群荒兽真气难支。
好在最后法印前来,施展无上神通,大开大合,才将局势稳住,经此一役个个神情疲惫。
慧刚垂头丧气,他虽然众星拱月天资傲人,说到底还是个少年。此时双目红肿,隐隐有雾气升腾,他知道如果没有恩师出现,他们将万劫不复。
“唉!”方丈禅师默然长叹,徐徐地摇了摇头,脸上的愁容依旧,皱纹仿佛更深了。
在座的法严见方丈,喟然长叹,白头微蹙,自是心领神会。他与方丈有百年的同修之谊,对彼此不甚了解。
竹隐寺的重担自然要交给德才兼备之人,慧刚急功近利,心胸狭小,可惜了一身绝佳的天赋。
“师兄,慧刚年纪还小,尚需磨练。”法严开口劝慰道。
“不是贫僧对弟子要求苛刻,实乃我佛门处境艰难,百年之后竹隐寺何去何从?”方丈徐徐说着,目中满是忧虑。
“慧刚师侄,表现亦不算太差,我等好生教导必成大才。”众僧也齐齐安慰。
“师弟,莫说好听的。那种情况最正确的做法是救人,慧刚此举简直是把跟随他的一众僧人的命,压在宗门长辈的驰援当中。作为一个掌舵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有可能让无数人赔上性命。倒是他的表现让我十分欣慰,只可惜……”说道此处,方丈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方丈口中的惋惜的对象自然是指阴长生,他的智谋胆略皆是上乘,临危不乱处变不惊,让他没想到的是竟能让外门与杂役同气连枝,心甘情愿的听其调遣。
奈何修为太低,我辈禅修以强者为尊,若无实力,难以服众。
法严闻弦歌而知雅意,急忙起身,打了个稽首礼,道:“师兄,法海此子足智多谋,不失为一个人才,现在追回还来得及?”
“罢了。”方丈挥了挥手,浑浊的目光转向窗外,缘生缘灭缘起缘落,离开未尝不是新的开始。
法严的目光也飘向远方,方丈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阴长生急行如风,动若脱兔跃上一座高峰,打算从峭壁攀岩而下,尽可能的节省路程。
站在山顶往下望去,内院灯火通明,高高的殿宇,气势恢宏,那是竹隐寺潜力弟子的修行之所。
他们拥有种种特权,凌驾众僧之上,随心所欲的欺辱同门,任意抢夺他人资材,奴役杂役干私活。
在他们看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们是天才,上天的宠儿,似乎资材耗在他们身上才是物尽其用。
殊不知,能力越大意味着承担的责任越大,若是众僧离心离德,大劫之前如何自处?
阴长生眼神有些复杂,佛门崛起之路比他想象的更加艰难,好在外门的表现还算令他满意,没有因为恩怨至大义而不顾。
“等老子回来,定要用拳头轰碎内院的骄傲。”阴长生穆然转身,身形化作一道孤影融入黑夜,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向来是果决之人,心里决定离开,便不再留恋,浮光掠影般向山下小道掠去。
“嗯哼!”轰翻两名试图拦截僧人,阴长生猛地回头。
林中走出一个少年,面无表情,少年老成,赫然是慧能,他的身后跟着几名小僧,僧袍破裂显然刚刚经过一场大战,见到阴长生全都露出愉快的笑容。
这些人阴长生都认识,算是不打不相识的那种,甚至还曾指点过他们,对这群吃苦耐劳的小朋友印象不错。
“是你们?”阴长生面色冷峻,观现躺着几名内门弟子,便知道此间发生何事,他们是为自己打开一条通道,如此一来等若与内院撕破脸皮。
“西南方向!”慧能道。
“谢了!”阴长生毫无迟疑,疾风骤雨般,向西南方飞奔而去。
“好快!”
站在慧能身后的一众少年都抽了一口凉气,满目震惊,每个人更加坚定武道的决心。
杂役院的扫地僧,被认定为青洲一等废材,速度竟能迅捷如豹,可见对方的身体气血和骨骼肌肉,凝练到何种程度?
别人不知道,这些外门弟子可是炼体的行家,他们知道这究竟有多难。在丛林中奔跑障碍极多,可是阴长生却如履平地迅捷如飞,实在不可思议。
这需要敏捷的伸手,精准的判断,还得有不弱的灵识辅助,每一次纵跃都容不得丝毫差池,否则就得摔的头破血流。
“这就是你真正的实力吗?期待一年后的宗门大比,能与你一战。”慧能想到高高在上的内门高手,在演武场遇到这个小杂役时会是什么表情?
月色如钩,密林中的身影急行如风,一路畅通无阻,穿出林子来到一条悠长的小道上,前方豁然开朗,小路尽头是竹隐寺的山门牌匾,也是护山大阵的边境所在。
阴长生知道穿过那里就算彻底脱离竹隐寺范围,从此天高任鸟飞。
突然,一条人影出现如同一座巍峨的大山落地,截住了他的去路。
“小师叔,青天揽月,你要往何处去啊!”
拦住阴长生的乃是一名十二三岁的灰衣胖和尚,膀大腰圆,腆着肥硕的大肚皮,眯着豆大的眼珠,双手合十,神色倨傲的站在青石古道中央,如同大山般巍然不动。
此人法号慧吾,达摩院排行第五。通脉五重中期修为,在惠字辈中罕有对手。
在外院时,就经常抢夺修行资材,仗着与慧一同出一脉,为人霸道,阴长生对他素无好感。
阴长生立住脚步,灵识警惕的扫向四周,确定只有慧吾一人后,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一个月前,遇上内门强者,或许要忌惮三分,可如今造化诀已然入门,身怀一层龙象之力,与内门天骄三战三捷,心境已然蜕变。
阴长生皱眉,冷声道:“师门任务,不便相告。”
阴长生知道慧刚必定有所布置,不料只是派一个胖子在此,纵然他算无遗策,也算不出自己已今非昔比,只怕一个慧吾奈何不了阴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