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屿给米乐涂药都涂得胆战心惊，她背上的那几块疤，她强忍着那血肉模糊的恶心。
“你跟章远住在在一起这么久，他难道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吗？”
米乐摇头，“之前我们并不住一起。”
她把拿药倒出来，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姿势，方便江心屿涂，“我原来自己在外面租房住，是最近才住到一起的。”
她说：“本来我没想过找他，这次回来，我有自己想做的事。况且我现在身体这个样子，还怎么找他？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就遇上了。”
她摸着自己的脸，“我以为男生都喜欢好看的，我也知道自己长得不算好看，他身边有那样多优秀的女孩儿，我觉得我喜欢了他这么久，只要他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就幸福了。”
她是怀着仇恨和对他的祝福活在这世上的，可是没想到会再次遇见她。而且还是在那样的地方。
一开始她都躲得远远的，跟他并没有交集，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
他心里有一份对小动物的关怀，那么这样一个人也必定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可是米乐之前听过他的一些事迹，知道他对表白的女孩都不会留情面，会直接拒绝。
也见过他被人追捧的样子。
所以一直觉得他是个很难接触的人，可是到了这里，她才发现，原来他竟然会有属于他的温柔细心。
而且他做事有自己的想法，不喜欢被别人左右。
他的喜好也随他自己而定。
所以当他对她说，让她做他女朋友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这么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她不敢相信，却也不愿意醒来。
从悬崖回来以后，她原本对死亡已经没有恐惧了。可是那一刻，她又开始害怕，害怕不久之后就是离别。
“可你最后还是答应了。”
“是，我没办法拒绝。”
她没办法拒绝，那样好的他，应该没人任何女生会有抵抗力。
更何况，她还喜欢了他那么久，久到她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认识了他所有的岁月。
所以，哪怕就是没有那一身的光环，她也会奋不顾身去爱。
所以，她终究还是答应了。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可如果是他，哪怕是会结束，她也想奋不顾身。哪怕是要承受那样椎心泣血的疼痛。
江心屿看着她背上的伤疤，那些伤疤里已经又长出了新肉，粉色的，有的还在往外长，长成一个软软的触角一样的东西。
江心屿不知道是什么，但她却知道，捡掉这些东西，一定很疼。
她小心地给她涂了药，小心地给她缠好纱布。
米乐又穿好衣服，“其实这些事，我本来没打算告诉别人，我感觉得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打算带着这个秘密死去。可是没想到……”
没想到竟然被他们察觉了，他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知道他们要查她，也知道他们一定能查到。
所以她决定先发制人，不管章远知道了多少，就到这里为止。
她把这些事告诉他们，但是这个秘密，她希望他们能替她保存。
但她不敢去找苏立辰，那个男人虽然年纪不大，但天然让她觉得有压迫感，那双眼睛看着她的时候，仿佛能看穿一切。
她知道江心屿是苏立辰的女朋友，所以她才来了这里。
江心屿又叫住她，“难道，你不想知道，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米乐已经打算要走了，脚步滞了一下，转过头来看她，“我当然想。”
她还想活下去，而且一直都在找活下去的办法，她知道医院不行，治不了，所以一直试图找别的途径。
可是她试过了，什么都没有用。
她看着江心屿，“这种变化是忽然出现的，以前从来没有过，一开始我也怕极了，可是后来在悬崖边上，是我背上这些东西救了我。他们会动，抓住了那些树枝和草木，所以，我就活了下来。
但是我的腿还是摔伤了，我在那山崖下住了一夜。那样的夜晚，真是可怕极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我背上这些东西，又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了。连我自己都是怪物，我还怕什么？”
后来她也想明白了，觉得这东西没有什么，不管是命运的捉弄还是恩赐，她都决定受着。
可是那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仇恨。
怀揣着那些仇恨，让她恨不得马上回来，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那些东西却已经长出了很长。
也慢慢变得坚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的腿脚，连穿衣服都根本遮不住。她有些怕了，也不能让人知道。
咬了咬牙，最后狠下心来，用一块坚硬的石头，把他们给割碎扔掉了。而她自己则穿好衣服离开了那个地方。
她记不得当时流了多少血了，只觉得很疼。
等她离开那里以后，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变化，她竟然变瘦了，而且一夜之间，瘦得凹凸有致，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胖女人了。
但她的皮肤仍旧还是没变。
“那你的皮肤是什么时候开始有变化的呢？”
“从什么时候……”她似乎想了一下，才答，“应该是我杀了第一个人的时候。”
“吕璐？”
“不。”她摇头，“不是她。”
她走回来，又在沙发上坐下，“我恨的人其实很多，如果把他们都列为我的仇人，报仇是报不完的。”
她摇头，“但仔细想想，我好像又不恨他们。我做这些，跟仇恨也没有关系，只是想要讨个公道。”
她的声音仍旧温和，“那几个杀害爷爷的凶手，只判几年我觉得太轻了，所以我就帮爷爷讨公道，杀了他们。还有童欣，其实我跟她算不上深仇大恨，可是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天我只是撞了她一下，我也道歉了，她又何必还要咄咄逼人，还要剪碎我的校服呢？”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谁。过了好几秒，才继续，“如果没有那天的事，她们懂得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也不会有爷爷为了给我卖校服，连夜去卖废品的事，更不会……”
她摇摇头，“算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反正……爷爷死了，所以他们也必须死，这是公道。”
“那只是你的公道。”江心屿又给她倒了杯茶，怕她动作幅度太大会挣开伤口。
米乐想了想，也不反驳，她好像从来都是一副温顺的样子，不太懂得反驳。
“就算只是我的公道，但我也要为爷爷讨回来。”
江心屿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问：“那吕璐呢？”
“吕璐？”她似乎才想起这个人，“吕璐……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应该还在大学里，过着原本该属于我的新生活。”
这是爷爷想让她过的生活，所以没有人可以破坏，谁破坏了，谁都该死。
哪怕他们欺负她，她都可以原谅。
她们让她脱衣服，要让她出丑，逼她，等她落下悬崖又见死不救，这些都不是他们非死不可的理由。
唯一的理由就是，她们破坏了她的新生活。
她们让她辜负了也有的期望。
她怕爷爷在地下会不得安宁，会死不瞑目。
一想到爷爷，米乐的情绪似乎终于有了波动，慢慢地，一点一点的回忆，她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一点一点从沙发上滑下去。
“所以他们都该死，不是我想让他们死，是他们自己找死。”她摇头，情绪越来越激动，“我不想杀他们的，我……可是我，我无法原谅他们，他们到底凭什么……到底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