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辰从浴室里出来，衣服全湿了。
他站在浴室门口，江心屿坐在客厅沙发上。从她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
他也看着她，双手在身侧慢慢收紧，又放开：“抱歉。”
他往门外走，江心屿冷眼看着，等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开口：“你衣服都湿了。”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外头温度正低。
“没事，我车在下面，车里有暖气。”
“你……为什么没有先回去？”
为什么没有先回去，苏立辰站在门口回过头来，动了动唇，但终究没说出话来。
只关上门走了出去。
江心屿靠在沙发上，客厅里的灯很亮，从她的头顶照下来。可她脑中却反反复复都是他刚才的影子。
他说：“你放心，我不会碰你，我就是想这样看看你，这么近的距离……”
她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还有他眼里倒映出来的自己，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天夜里那个小男孩，他也是这么向她靠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姐姐，我唱歌给你听。”
等她回过神，楼道里已经没有任何声音了。窗外的烟花欢快地冲上夜空，在很远的地方绽开，然后又消失在夜空里。
就像那些曾经在你生命里出现过的人，他们出现了，又离开了，在你生命里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有来过一样。
江心屿起身走到窗边，拉上所有的窗帘。
远处的烟火还在绽放，但一切都跟她没关系。
第二天一早，江心屿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是舅舅打来的，她接起来却是赵晴岚的声音。
“姐，我爸急性阑尾炎犯了，你回不回来？”
江心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送医院了吗？”
“现在正在医院，马上要做手术。我爸说，你这大过年还在忙，就不要再给你添麻烦，也不是什么大病……”赵晴岚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江心屿立马收拾东西，正是新年第一天，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江心屿也没想到，这么多年，她再回去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舅舅家就在禹城下属的一个小县城，算不上太远，开车两个小时左右。可是今儿是大年初一，很多人都放假了，江心屿在路边打了半天车也没打到。
眼看快要到中午了，她真是后悔自己没有听秋砚的话买一辆车。
江心屿给秋砚打电话，秋砚他爸妈刚资助他买了辆新车，这会儿正嘚瑟着。江心屿十分不客气，“两个小时之内，必须出现在我面前。”
秋砚不干了，“我正打着游戏呢！”
江心屿吼起来：“好你个秋砚，到底是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秋砚嘀咕：“当然是游戏重要。”
江心屿的声音阴测测，“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说你重要！”秋砚气愤，“你等着。”
挂了电话，江心屿看着时间，他过来大概得要两小时，自己就先上楼等着了。
却没想到二十分钟不到，电话就响了，她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苏立辰。
“秋砚说你有急事，让我来接你，发生什么事了？”
江心屿咬牙切齿，“好一个秋砚，我让他来，他倒是挺会躲懒。”
苏立辰那边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他那边过来大概不方便，况且今天高速路上可能会堵车。”
江心屿倒是忘了这茬，不过苏立辰已经到楼下了，她也只好道了谢，匆匆拿了东西下去。
昨天晚上的事，谁也没有再提起，就好像只是一场梦，转瞬便遗忘了。
江心屿坐在苏立辰的车上，“麻烦你好多次了。”似乎不知道说什么，便问，“对了，这大年初一，你家里人都知道你出来了吗？”
“还没来得及跟我妈说。”他语气如常，“不过，她如果知道我是来送你，应该不会怪我。”
“你妈……认识我？”
江心屿有些惊讶。
“没见过，不过我跟她提到过，她应该记得。”
“哦。”
江心屿低头去玩手机，也没有追究他为什么会跟他妈提到自己。
这一路果真堵车，他们在高速路上被堵了两个多小时，走走停停。她看着窗外的风景，有些累，他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靠枕。
“还得一个多小时，靠着休息一下。”
江心屿接过去，却怎么也睡不着，脑袋里乱糟糟的想起很多事情。想起小时候跟着爸妈去姥姥姥爷家，想起大人们总把她和赵晴岚拿来作比较。
可是那些记忆就像是走马灯上的图片，一晃就过去了，只在脑袋里留下那么个影儿。
后来爸妈车祸去世，姥姥姥爷也相继离世，她甚至都已经记不得他们的样子。
可很多事却又在她脑中无比清晰。
这样想了一路，听到苏立辰开口：“前面还有不远就到了。”
江心屿点点头，又好奇，“苏队来过这里吗？”
苏立辰转头看她没有回答，她又道：“苏队没有开导航，但好像对路很熟悉。”
苏立辰笑笑：“我以前也在这里住过。”
“是吗？”她惊奇，“你也是这里长大的？”
“不是。”他看着前方，“只是住过一段时间。”
江心屿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前面就是收费站了，所有的东西都没变，关于这里的一切，都还在她的记忆里。
江心屿没有回去，直接去了医院，因为堵车耽搁了时候，这会儿舅舅的手术已经结束了。
麻药的药效还没过，舅舅正在睡觉。
江心屿进去放下东西，舅妈守在床前，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两人几乎没有说过话。
直到现在，那声舅妈，江心屿依然叫不出口。
倒是舅妈先开了口，问：“你回来了？”
江心屿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又问：“舅舅怎么样了？”
“不是什么大问题，已经没事了。”
江心屿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去，正好此时赵晴岚端了水盆进来，她便借机道：“舅舅还没醒，我出去等吧。”
转身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