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吗？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忘记那个晚上，不管是模糊的还是清晰的，可是她从来都记得。
原来真的是他！
难怪她会觉得他熟悉，那时候她明明是第一次见他。
那个怪异的小男孩，她几乎将他当成怪物。可是他并没有伤害她，是他保护她逃出去的。
如果没有他，她或许早已经丧生在那些歹徒的枪下。
可是……
江心屿手心都攥出了一层冷汗，那细小的汗液通过汗毛慢慢地往外溢，然后一点一点汇聚到一起。
终于到了青龙潭，苏立辰抱着沈遇将她放到潭里。
江心屿拦住他：“太冷了。”
“她没事。”
他将她放下去，她很快地在里面打了几圈滚，然后钻进那个山洞里不见了踪影。
“她去哪里了。”江心屿分明看到她身下的两条腿，已经变成一条很大的鱼尾。
“这里的水没有污染，水质也很特别。”苏立辰转过头来，猛然闻到江心屿身上的味道。
脑中有画面闪过，应该是晚上，一群手臂上纹身的男人，追着她跑过了街道。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他忽然问。
江心屿懵了下，不确定：“做我们这行，难免会得罪人。”
苏立辰想了下，“你最近没什么事，不要出门了。要是实在需要出去，给我打个电话，我要是有空，就去接你。”
江心屿哪儿好意思，“不用了，你们警局的工作本来就够忙了。”
停了下，抬起头看他，“你把面具摘下来吧，这样……我看着挺别扭。”
“我的眼睛……”
“没事，这里没别人。”江心屿抬手，揭下他的面具，“你这面具倒是挺别致的。”
她低头看面具，又抬头看他的眼睛，“你的眼睛……”她看着，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越来越近，捧住他的脸，“真神奇，可是到底怎么会这个样子。”
“你……不怕我了吗？”
她捧住他的脸，他僵在那里不敢动。
他其实一直不知道她怕自己，小时候不明白，可是上次她提到，那样的神色，那样的语气。
他若无其事地听着，但心脏的地方却像被人忽然捏紧。那块石头坠在上面，拉着心脏一寸一寸沉下去。
江心屿的手指很冰很凉，划过他的脸颊，终于放开他，“过了这么多年……”原来她也觉得恐怖，觉得可怕。
那些记忆就像梦魇，这么多年一直在她脑中缠着她，挥之不去。
可是现在，她知道苏立辰就是当年那个孩子，心里却不知怎么反倒变得坦荡了。
仿佛这么多年来，那些事真的就是自己的一个梦，梦里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是警察，我是合法公民，为什么要怕你？”
苏立辰那颗悬着的心好像忽然就落了地，那只握在心脏上面的手也渐渐松开。
“对，我是警察，我会保护你。”
他忽然把她抱起来，“就算我不是警察，我也会保护你。”
江心屿被他吓得惊叫一声，“放开我啊，你干什么？”
他却将她抱得更高，仰起头，笑得像个孩子，“江心屿，我喜欢你。”
江心屿打他的动作停了下，他也停下来，看着她，仿佛是害怕什么般，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喜欢你。”
江心屿抓住他的手臂，从他怀里挣脱下来，过了半晌，才开口：“你再说一遍。”
“我……喜欢你。”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么多年本就不爱说话的性格，又在军中学会了不动声色。可是到了现在，他仍然觉得心慌，手忙脚乱。
江心屿却忽然笑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愣了一下，沉溺在她的笑容里。
“我喜欢你。”
“没听清，再说一遍。”
他提高了音量：“我喜欢你。”
“再说一遍。”她也提高了音量。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他再次把她抱起来，“江心屿，我喜欢你。”
江心屿在他的怀里，低下头，额头正好抵在他额头上，一瞬间的触碰，像是叶落花开，连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
她想到什么，“沈遇说，你房间里有很多照片。”
他笑：“对，都是你的。”
她终于搂住他的脖子，对着对面那座山喊：“苏立辰，你是傻子吗？”又低下头看他，声音温和，问：“你是傻子吗？”
他笑起来，笑容在脸上荡漾开，那样的虔诚，那样的好看，像个孩子。
他把她放下，低下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是。”
他的眼睛里有莹绿色的光，可是这样看久了，江心屿竟觉得有几分好看。他原本便有一双过分好看的凤眼，如今这样近的距离，里面竟然生出了几分剔透。
仿佛还带着几分邪气。
江心屿抬手，在他鼻尖点了下，“怎么就长得这么好看。”
身后出现了水声，越来越大，忽然一股巨浪从水底冲出来。沈遇就站在那股巨浪里，游到离他们最近的岸边。
“肉麻死了，”她趴在岸上，似乎还没有什么力气，可是已经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语气。
“苏立辰，你是傻子吗！”她笑起来，几乎要喘不过气，指着苏立辰，“苏警官，你是傻子吗？”
江心屿走到岸边，踹了她一脚：“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什么怪物？美人鱼？”
又蹲下来，“不过，我倒是想起来，前些日那幅美人鱼的画，不是被沈家高价买走了吗？据说是被珍藏了起来……”
她看着沈遇，“难道画的是你？”
沈遇的尾巴在水面划过，笑：“除了本小姐盛世美颜，还能有谁。不过我哥真是草木皆兵，一幅画而已，谁能想到那么多。模特难不成就不能穿鱼尾，他这么一弄，反倒让这幅画火了起来。”
“这么说，真是你了？”江心屿了然，“真有意思。”
沈遇翻了个白眼，“别用你那种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你看看你男人那双眼睛，他难道不是怪物？怎么情人眼里出西施，就他好看，我就成怪物了？”
苏立辰走到江心屿身边，看着沈遇：“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你们就这么丢下我？”沈遇仰起头，尾巴仍悠哉地划着水。
见苏立辰拉着江心屿要走，赶紧叫住他，“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江心屿不耐烦转过头。
沈遇却看着苏立辰，“苏队还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吗？”她抬头看了眼半山，那边是研究所的方向。
忽然笑：“这几年，他们一直在研究，可是什么也研究不出来。你看我这尾巴，我能感觉得到，我体内有种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可是那些东西正在侵蚀我的身体。虽然我现在看起来没事，可是我应该……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