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夜，月圆。
江心屿在房间里看了会儿资料，雪球却不见了。房间客厅都找了一遍也不见影子。
门外传来猫叫，雪球的声音，化成灰江心屿都听得出来。
不过房门关的好好的，这只懒猫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难道是刚才自己开门拿外卖？
江心屿开了门，雪球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喵喵”叫了两声，急着往楼下跑。
“哎——”
江心屿没叫住它，她已经纵身一跃，从护栏上跃了下去。雪球本来就长得肥，江心屿惊叹它竟有这么敏捷的身手。
不过本着人道主义，还是提醒它一句：“你轻点儿，小心摔死。”
雪球却在下一层楼停住了，抬头看着江心屿，肥胖的身体，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睁得又圆又大。
“喵喵——”
它又叫了两声，看着江心屿却不动。
“你回来，”江心屿蹲下，雪球却忽然转身，从楼梯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江心屿觉得它走路的样子有点滑稽，肥胖的屁股一扭一扭，像个大腹便便的孕妇。
“你去哪儿？”
她跟上去，想抓住它。
雪球却不时回头，见她要追上了，就往前跃一步，不让她砰。
江心屿脾气也上来了，“嘿，你这只煤球，脾气还见长了是不是，站住！”
她忽然跑过去，可那猫儿却机灵的很，忽然挑上栏杆，纵身一跃又跳到了下一层。
八楼算不上高，江心屿竟然一直追到楼下也没将它抓住。
江心屿他们这个小区虽然老了些，但是绿化真不错，雪球往旁边一钻，钻进灌木丛不见了。
“雪球，煤球！”
江心屿拨开灌木丛进去，后面是一片草坪，再往里走就出了草坪，设有供人休息的长椅，四周路灯昏暗，还坏了一盏。
道路两旁种了许多书，那些书长得很高，到了夏季就遮天蔽日，是很好的避暑场所。
不得不说这个小区还是很人性化的。
雪球的叫声就在前方，不近不远，但江心屿总是抓不住它。
再往前，那声音忽然停了，路灯下站着一只猫，但不是雪球。
那只猫毛色乌黑发亮，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就那样盯着她，张开嘴叫一声：“喵——”
声音幽远绵长，像是婴儿的啼哭。
江心屿浑身忽然汗毛倒立，转身就向跑。
但身后不远处，却站了个人，也站在路灯下，一头乌黑的长发，很瘦，显得眼睛更大。
她朝江心屿走过来，嘴角仿佛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又唤那只猫：“雪球，过来。”
那黑猫乖顺地跑过来，跳上她的怀抱。
“你到底是谁？”
她抱着猫儿，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陈珂。”
陈珂？
江心屿走到她面前，“你是人？”
她笑起来，“我当然是人。”忽然又停下，想了想，“不过也说不定。”
她的声音依旧是软绵绵的，轻轻的，可是眼睛眯起来，却像极了一直猫儿，慵懒又似乎带着几分危险。
“那些人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那些人？”她抬头看江心屿，又低下头去摸自己怀里的猫儿，“你说哪些人？是那几个虐猫的人渣，还是那几个……不对，他们都是人渣。”
“所以，他们的死跟你有关？”
“算是吧。”
“你杀了他们？”
“怎么可能。”她故作惊讶，“我从来不杀人，他们怎么死的来着……”她慢慢摸着猫儿。
“对了，有几个是被吓死的，还有几个……是自杀的。”停了一下，又抬起头，“本来，这件事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可谁让你接了这个案子，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她的眼睛眯起来，声音也忽然变得尖利：“你也该死！”
“我只是尊重法律。”
江心屿不由自主后退一步，那个女生年龄应该没她大，连个头也不如她，可却让她觉得害怕。
“尊重法律？”她又恢复了柔软的模样，“我查过，这几年江律师可做了不少这样的事，其中一个我记得是高利贷的案子，江律师助纣为虐，逼得被告那家人走投无路，家破人亡。”
最后几个字，她咬得很轻，又停了停，才道：“我知道，你很敬业，而且眼光敏锐，可是……江律师就不会觉得亏心吗？”
“我是律师，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从我工作以来，我经手的案子，没有一个超出过法律允许的范围。”
“诡辩！”
女生气息轻轻，却气势逼人，“你不用打着法律的幌子，反正今晚也就你我，你难道真的觉得那些事都是公正的？真的觉得你做的每个案子都问心无愧？”
“我……问心无愧。”
“那你就真该死！”女人忽然变了脸，站起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她的动作极快，江心屿甚至来不及反应。
她的力气不算大，但指甲又尖又长，准确地对准她脖子上的动脉。
江心屿不敢动弹。
“是你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视而不见。那家人的确是借了高利贷，但是他们的女儿得了白血病，他们走投无路……”
她的眼睛又眯起来，慵懒又危险，“江律师大概从来不知道那种感觉，走投无路，绝望，痛苦……所以你这样的人，冷血无情，你跟那些人根本就是同一类的。”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她的后背已经渗出了冷汗，“你害死的那些人，他们也有家人，就算他们有错，可是罪不至死。而你现在是在滥用私法对他们进行惩罚，你这么做就是正义吗？”
“那也是你们逼我的，法律不能惩治他们，我只好亲自动手。”
“那他们的家人呢？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会陷入怎样的痛苦，那些家人也是无辜的……”
“那也应该怪他们自己！”她手上慢慢用力，“还有你，正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才会让他们逃脱法律的制裁。没满十六岁，未成年人……”
她笑，“他们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不，他们知道，他们清楚得很，可是在他们心里，有钱就能买到一切，包括尊严，包括人命……”
停了一下，她又继续道：“还有那些猫，你知道吗，我亲眼看到那个女人，用高跟鞋踩碎它的眼睛，我把视频放大了看，看到它眼里的恐惧和痛苦，所以……我要让他们承受同样的恐惧，还有痛苦。”
“那些猫也是鲜活的生命，可是法律不管，警察也不管。”她看着江心屿，仿佛回忆起视频里的场景，眼里是掩不住的痛苦。
“既然都不管，那我只好自己管了。”
她手上越发用力，那只黑猫安静地趴在长椅上，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又细又长。
“本来那天你就该死的，可是你很幸运，有人救了你。”她仿佛陷入某种疑惑，“那个人也很厉害，竟然能如此轻易就把你从幻觉中拉回来……是我疏忽了，不过你已经见过我的样子，所以，只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