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案子最简单,可往往也最难。
这一类的事情,江心屿处理得并不多,她其实不太愿意接这样的案子。感情的事就扯不清,拿钱还不多。
回到家接到舅舅的电话,说她让秋砚带回去的东西,他们都收到了。又说她挣钱不容易,以后别买那么贵的东西。
江心屿勉强扯出一抹笑,“秋砚他们国家机关就是好,放假都是准时准点,不像我们,虽然看着自由,可周末还得工作。”
舅舅有些担忧:“那你也要注意身体,钱是赚不完的,别累着了自己。”又叹口气,“哎,你要不也换个工作,你这工作,过年过节都回不来……”
江心屿笑,“那哪儿能啊,我就是学这个的,也只会这个,去别处谁能要我?”
舅舅似乎有些无奈,沉默几秒才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身边有合适的,也不要太挑……你妹妹都带男朋友回来了,本来舅舅还说你回来也帮她把把关……她们,也都挺想你的。”
江心屿的笑凝结在脸上,过了好几秒,才道:“她的男朋友那一定不错了,我就用不着看了。我也挺想舅舅的,不过这边实在是事情太多了,等我忙完这几个案子估计能歇一阵,到时候我看能不能回来。”
“回回都听你这么说,也不见个人影儿。”舅舅又叹口气,“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爸妈虽然不在了,可舅舅还在,这里还是你的家。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还有这个家,要是遇到什么难事就回来,只要舅舅还在,就不会不管你。”
“知道了。”江心屿抹掉眼角那滴快要流出来的眼泪,笑,“舅舅,中秋快了。”
“嗯,你也快乐,记得多休息,好好保重身体。”
“知道了,您也是。”
刚挂了电话,秋砚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重大消息!”
“不想听。”
“别这样嘛!”秋砚自己继续喋喋不休,“我去赵叔家了,你的东西送过去了。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要是跟赵晴岚有关,最好别提。”
“哎,你不要这样嘛,这回真是重大消息。”
“不就是有男朋友吗,值得这样大惊小怪?”江心屿不屑,但又等着秋砚的下文。
“可不是一般的男朋友,你知道咱禹城的十大杰出青年吗?”秋砚十分夸张。
“她男朋友?”
“可不是,那个啥来着,沈于扬,有乐集团少东家,富二代啊。”
“不是运动员吗?”江心屿向来不喜欢了解这些八卦,不过沈于扬的消息还是听说过的。
省一级田径运动员,在省级比赛上拿过不少金牌,后来进了国家队。
按照年龄来算,现在应该快三十了,三十而立,听说他明年就要退役,准备回来接管家族产业了。
秋砚的声音又从电话那头传来,“是运动员,也是富二代,所以我才会惊讶的嘛,没想到那样的人竟然被咱晴岚姐拿下了。”
“说不定只是玩玩而已。”江心屿白眼。
秋砚叫:“你这就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咱晴岚姐也不差啊,国内重点大学高材生,被保送出国留学,也算是海归吧。回来以后又在五百强的上市公司任老总助理,你可是嫉妒吧。”
“我嫉妒她?”江心屿冷笑,“就她那种人品……秋砚,你要真觉得我会嫉妒,你就大错特错了。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她好,以后也不必再来找我。”
挂了电话,江心屿从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喝下去,仿佛忽然清醒过来。
她一直不愿意承认,可是赵晴岚就是比她优秀。
从小就比她优秀,比她能讨人喜欢,哪怕她也拼尽了全力……
她坐在沙发上,一直坐到天黑。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像一个银色的盘子。
她闭上眼睛,又想起了那个傍晚,她把赵晴岚推出去,可是她却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她被救,她跑到她面前痛哭流涕,说她错了。
她推开她,“从今以后,你不是我妹妹,我也不是你姐姐。”
所有人都觉得是她不对,是她太绝情,不知道感恩。
当时是赵晴岚回去叫的人,她也吓坏了,回去就跪在自己爸妈面前,让他们去救姐姐。
只是,后来他们带人去的时候,绑匪已经不见了。
没有人觉得是赵晴岚的错,连警察也夸她有胆识。当时如果换成别的小孩,早就吓破了胆儿,但她还知道跑回去叫人。
如果当时她不跑,她们两个小女孩儿,根本没法跟那帮绑匪斗,最后不仅两人都会被抓,甚至可能失去所有线索。
赵晴岚成了人人夸赞的对象,可她却被绑匪抓走,九死一生,这一切明明可以不必发生的。
赵晴岚私下来跟她道歉,说对不起她,自己以后一定会好好弥补。
江心屿脸色苍白地从病床上坐起来,看着她:“怎么弥补,去跟大家说是因为你的私心才让我被抓走的吗?还是告诉大家当时其实是我把你推出去的?”
赵晴岚睁大眼睛看着她,“姐,我求你……”
“看吧,还是怕失去你的光环。”她凑近,脸色异常平静,“你当时是不是怕我回来会告发你,揭穿你偷钱的事,所以……”
“不,不是的!”
“真的不是吗?”她的语气毫不留情。
“我……我……姐,对不起,你原谅我,都是我的错,是我自私,我不想让他们知道……姐,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妈会打死我的!他们会嘲笑我,以后就没人喜欢我了……”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去送死!”被子里那只手却骤然攥紧,“赵晴岚,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你?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这辈子都不会。”
舅舅正好推门进来,看着她们:“你们在干什么?”
赵晴岚连忙站起来:“爸爸……我……”局促不安,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江心屿盯着她,眼睛很红,但却终究只听她道:“我来看看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我当时不该先跑。”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很慢,仿佛底气不足。
舅舅走过来,摸着她的头,“这不是你的错,你姐姐也不会怪你。”舅舅看向江心屿。
江心屿却闭上了眼睛,“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姐姐……”这两个字带着乞求。
一滴眼泪从江心屿眼中落下来,她别过头,并没有人发现,她抬手指向门口,“滚!”
但那些事,她终究还是没有说,或许是没有必要了,又大概说了也没用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