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见客户竟然会遇到高雯的熟人。
回去以后，整个下午，高雯的情绪都有点不对。赵晴岚端着咖啡过去，跟她聊了几句。
江心屿把合同处理了，被秋砚叫到会议室。
秋砚本来是想叫高雯的，在分析案子这件事上，高雯比江心屿天赋高。
可高雯现在情绪不对，他也不好开口，只叫了江心屿。
两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都觉得罗曦的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没有说出来。
江心屿是一个很讲究逻辑性的人，想了想，道：“她那些话，说还是能说得通，但是逻辑性并不强，如果非要推敲，问题就很大。”
秋砚也点头：“我始终觉得，如果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至少我会单独拿出来，让人看着，怎么会随手就放在那里。”
“而且，重要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自己画的画，哪怕的确是花费了功夫，可是并不是不能重画了，十万……代价也太大了。”
秋砚看着面前那幅男人的轮廓，“那你还觉得可以签合同？会不会有什么法律问题？”
江心屿看他一眼，“是你自己见钱眼开，可不是我让你签的。”
秋砚指着她，“又想撇开关系是不是？你是我的法律顾问，当时你没有提醒我，那我就默认你的意思是可以签。”
江心屿翻了个白眼儿，“怎么，这就怂了？”
秋砚提起声音：“你……”
江心屿抬手：“打住打住，你现在别跟我在这抬杠，谈谈这个案子。”
秋砚拿起那幅画，“接这种事儿，我最怕把自己栽进去，天网恢恢……”
江心屿懒得跟他贫，把画拿过来，“得了吧，你想把自己栽进去也得有那个本事。这里头有没有事儿我不敢说，不过，踩红线的事儿，我看应该没有。客户有隐瞒，可能是私事。”
秋砚自己心里其实大概也有个数：“不过，我没想到，她竟然跟高雯认识，还被绑架过。这样的女人，心里多少有点故事。”
江心屿等他一眼，“没想那有的没的，合同签了，先想想，这件事从哪里入手。”
“找人嘛……”秋砚眼珠一转，“苏队那边行不行？”
这倒也是个方法，但江心屿不置可否，“你要试试也可以，自己跟他说，我不插手。”
秋砚做出苦大仇深的样子，正要求她，江心屿的手机就响了。
是苏立辰打来的，问她在哪里。
江心屿报了秋砚这边的地址，问：“怎么了？”
“你现在有时间吗，可能要去一趟青龙山那边？”
“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不是。”苏立辰摇头，“米乐不见了。”
苏立辰很快开车到了楼下，两人都没有想到，米乐会消失。
江心屿能感觉到，她是有求生欲的。大概是经历过绝望，更经历过死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希望，所以更想要活下来。
但现在唯一有一丝希望能救她的，就是沈于扬那里，她又怎么会从哪里逃走呢？
唯一的一种可能，江心屿能想到，苏立辰应该也能想到。
“她的检查结果是不是出来了？”
上了车，江心屿就问。
苏立辰点头，“沈少爷让我们过去谈。”
“现在过去？”江心屿看向苏立辰，“米乐什么时候不见的？”
“今天早上。”
“你觉得，她如果失踪，最有可能去什么地方？”
“我知道。”苏立辰开动了车，往城外的方向去，“我已经让人看住章远，现在我们出面不合适，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警方吧。”
江心屿几乎都要忘了，米乐虽然有那样的遭遇，可是她杀人的事也是真的。不管怎么说，她还活着，就得受到法律的约束。
而这个案子，米乐是关键，只要抓住了她，真相基本也就算了查清了。
剩下的事，的确是交给警察比较好。
现在唯一还没有了的，就是她跟章远，可是不管他们最后怎样，或者米乐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已经与江心屿他们没有关系了。
“那我们还去沈于扬那里干什么？”江心屿问。
“去看看检查结果。”
其实看不看，他们心里已经都有了猜测。米乐从沈于扬那里离开，就说明大概不是什么好结果。
江心屿看了苏立辰一样，她没有经历过他什么上的那种异样，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感受。
但是，大概也不会好受。
就像米乐，她用最后的时间跟章远在一起，每一天都抱着永别的决心。
江心屿跟苏立辰一起上了山，沈于扬还是在研究所外等他们。
结果并没有出乎他们所料，就是基因问题。
“是什么的基因？”江心屿问。
“蜘蛛。”
果真是蜘蛛，江心屿看一眼苏立辰。他认真地翻看着沈于扬给他的检查数据和报告。
他不是专业的医生，可是这么多年，对于这些东西，他多少还是能看懂一点。
蜘蛛的基因，所以有八条腿，血液里有一种奇怪的毒。而且那种毒只在靠近她腿的那些地方才最浓。
江心屿不敢相信，那些在她背上蠕动的小虫，竟然是刚长出来的腿的雏形。
可是那些东西还会长大，长得像蜘蛛的腿那样又长又硬。为了不被人发现，所以米乐咬牙狠心把它们都折断了。
十指连心，更何况那种东西是长在身上的，到底有多痛，只有米乐自己才清楚。
她想要复仇，是仇恨撑着她走出那片山谷的。
可是，到底要多大的仇恨，才能撑着她去自断那么多条腿呢？
江心屿记得，她说在那山谷里，她是用锋利的石头把那些东西隔断的。蹲到割肉，到底是怎样的痛？
苏立辰把那些东西还给沈于扬，“没有医治的办法了吗？”
沈于扬摇头。
“检查出来，她的体内有一种细胞组织正在疯狂生长，到了这个阶段，药物根本压制不住。”
苏立辰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要看清他没个细微的表情，“到了这个阶段？”
沈于扬点头，似乎是叹了口气，很轻，轻到几乎没有人能察觉：“小遇的情况跟她很相似……”
顿了一下，又拧眉道：“不过，她们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可以具体说吗？”苏立辰问。
小遇一开始出现征兆的时候，身体跟正常人没有差异，就像……就像现在我这样，只有偶尔……才会出现数据不正常……”
说着，他从身上摸出一个白色的小瓶，一看就是装药的，“这种药，这我这里的专家研制出来的，这么多年，也就研究出这一种，效果并不明显，可是一直吃的话，可是抑制身体异常的次数，或者缩短时间。”
他笑笑：“但是小遇不肯吃，你们知道她的脾气……”
当然，他们也不觉得吃这种药就能救自己的命。
所以沈遇说，与其痛苦地活着，要靠药物来延长寿命，还不如快乐地死去。
沈遇并不在乎生死，有时候她比沈于扬看得透彻。
她还常常嘲笑沈于扬，总是喜欢做这种无用功。
有一次，他们站在窗前，她双手揣在裤兜里，看着窗外：“其实，活了这么多年，我觉得也活够本了。”
又转头看沈于扬，“你说，要是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死，是不是也算是有个伴了。”
沈于扬说，沈遇其实挺害怕孤独的。
“她虽然一副洒脱的样子，可是心里却把有些东西看得太要紧。”他说，“那时候小遇跟我关在一起，做梦的时候老是被吓醒，就叫姐姐。我在想，她是不是原来有个姐姐，只是后来跟她走散了。所以一直到她长大，她都很害怕，害怕被自己在乎的人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