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立辰展开那张纸，大概是因为扔在垃圾桶里，上面已经染上了污渍。不过画的主体部分并没有损坏，很容易分辨，是一张人物素描，画的是一张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
那双眼睛看着前面，似乎是在求救，但又充满了惊恐。
因为只有脸部的表情，看不到身下的动作，整张画都透出一种诡异的气息。
“这是……”江心屿凑过去，正好看到底下的落款。
仿佛是习惯性地，就签上了那两个字。
“是罗曦？”她睁大眼睛，“这就是她要找的那幅画？可这上面的人……”江心屿觉得眼熟，一时之间又没有想起来。
站在旁边的袁磊转身就要跑，被苏立辰扣住了手腕，“这幅画是哪里来的？”
“我……是别人送我的。”
袁磊脱口而出。
苏立辰收拾却加重了几分力，“谁送你的？”
“我……我……”
“说不出来，就跟我回警局一趟吧。”苏立辰扭着他的胳膊，把画交给了江心屿。
袁磊知道自己挣扎不过，赶紧改口，“是捡的，这幅画是我在路上捡的。”
“哪里路上？”
“就是……往城外走，一家小超市外面。”
“可失主已经报案了，说自己的画失窃。你知不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如果盗窃罪成立，知不知道要判多少年？”
袁磊吓得直往地上缩，“你们放了我吧，我把画还给你们，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是初犯，我真的是第一次偷东西，看我态度好，你们放了我吧。而且……”
他似乎想起什么，“而且这幅画也不值什么钱，我看到那个女人自己画的，我亲眼看到的，她就那么画了几下……”
“什么女人？”
话都说到这里了，这个袁磊，肯定知道点什么。
“就……就是那个坐车的女人！”
说到这里，袁磊似乎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闭上嘴不再开口。
江心屿接过他的话，“小超市？坐车的女人？是不是你朋友的顺风车？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
苏立辰放开他，任由他坐到地上，自己站在门口，又对江心屿：“顺风车的事不归我们警局管，你去报警吧，等这边的警察来了，把他带回警局再问。”
袁磊似乎很怕警局，一听苏立辰这么说，立马往前挪了两步，想抓住江心屿，却被苏立辰挡在了面前。
江心屿看一眼苏立辰，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关系到罗曦，而罗曦身上那些问题，他们必须先弄清楚。
所以她故意停了下，朝袁磊扬了扬手机，“说还是不说？”
袁磊越不过苏立辰，也拦不住江心屿。权衡再三，终于泄了气，“我说。”
苏立辰这才退后一步，江心屿踢了张凳子过去，袁磊也没有动，过了大概有半分钟，才十分不情愿的从地上爬起来。
“死的那个司机周强，跟我原来是朋友，我去过他家几次，他也常去我家，我们俩走动挺频繁的。”
袁磊坐在凳上，江心屿和苏立辰都站着，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让袁磊稍稍有些不自在。
挪了挪凳子，他才继续道：“那天周强说，他去乡下有点事，让我陪他过去，结果他那边软件忘了停止接单，所以半路又去机场接了个姑娘。正好那机场就离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周强的意思就是，先去办自己的事。就跟那姑娘说，自己要去接一个人，那姑娘本来也同意了，可没想到，到了城乡结合的地方，路不好走，那姑娘就醒了，说我们把她往城外拉，肯定有什么企图，就非要让我们拉回去。本来都要到了，没一会儿的事，周强就不想再跑一趟。结果我们好说歹说，那姑娘就是不听，还去抢方向盘，两人在前面抢，车就开出了大路，开到了草丛里。当时我也吓坏了，也没说去拉一拉，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那姑娘抓起一支笔，就扎进了周强的……周强的脖子。”
江心屿转头，看了苏立辰一眼，那人却一直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不知道是在看什么。
听到苏立辰问：“你确定是脖子？”才抬起头来。
“好像……不是。”
“到底是哪里？”
“我……我没看清楚。”
江心屿冷笑一声，接过话：“你没看清楚？我看是你没有说实话。当时你就在车上，怎么会没有看清楚。你是不是觉得，一支笔，只能插进人的脖子？”
江心屿判断，这个袁磊这段时间肯定没怎么看新闻，连那支笔插在死者背部偏心脏的位置都不知道。
“我……我当时在车外。”
江心屿转头去看苏立辰，苏立辰明白她的意思，问：“你到底在哪里？”他的语气要比之前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房间里似乎更压抑了几分，过了大概有半分钟，袁磊才开口：“我在车外。”
“车外？”
“我真的在车外，我……当时他们打起来，我就下去了。”
“他们打起来，你为什么会下去？车门没有锁上吗？”
“没……没有。”
“好。”苏立辰点头，“既然车门没有锁，晚上，在凹凸不平的路上，车应该开不快，两边还有草，正常人第一反应都会是跳车。你确定当时坐车的女生第一反应是去跟你朋友抢方向盘？”
“我……她……”
袁磊说不出来，他这个谎的确是没有撒好。破绽太多，连强词夺理都没办法圆上。
他大概也真正知道了苏立辰的厉害，不敢乱说。又过了片刻，才抬手抹了把脸，抬起头来。
“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到……”又过了半天，才开口，用力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都是我鬼迷了心窍，那天晚上我就不该跟他去的。”
“到底怎么回事儿？”江心屿问。
袁磊看了她一眼，才讲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那天晚上，接单的其实只有周强一个人，他说要去接朋友，也是真的，接的这个人就是袁磊。
这两个人在一起，并不是要去乡下办什么事，而是心里都憋了坏心思。
袁磊之前自己也跑过车，就是因为跑车的时候对女乘客不规矩，后来被乘客投诉了，号才被封了的。
封了号以后，他就到处找工作做，也没有再跑过车。可是却跟跑车时认识的周强，一直有联系。
连周强学会赌博，都是他带入门的。
袁磊自己是个赌徒，没事就喜欢在周强耳边讲赌博，讲赢钱多容易，谁又买了房，谁又买了车。
本来周强自己是个司机，现在单也越来越不好接，钱越来越不好赚，听袁磊这么讲，自己就动了心思。
有一次袁磊给他借钱，正好他送过去，袁磊他们一伙儿人聚在一起正在赌博。袁磊就拉着他，死活要他玩几把。
周强一开始还拒绝，但是在旁边看了几把，看得自己心痒痒。觉得赌博也没那么难，自己肯定比袁磊厉害，于是自己也试了试。
结果从那次起，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开始还玩的小，后来越来越大，赢了想赢更多，输了想翻本，本来想着见好就收，可没想到越输越多，输红了眼，周强不甘心，就开始打自己女朋友，和婚房的主意。
后面的就跟周强女朋友讲的差不多，可是这些都不够他输，他就去借了高利贷。
可是高利贷的事，周强没有跟任何人提起，更要瞒着他的父母和女朋友。
周强的父母是下岗工人，虽然勉强算得上是禹城人，但是家里一点也不富裕，买房那一半的首付，就用完了父母半辈子的积蓄，他哪里敢开口。
他想，自己就借一把，最后翻本了就再也不赌了。
只可惜，他运气不好，最后输得血本无归，还欠了高利贷五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