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屿没想到，罗曦竟然还有这样一套理论。可是也不无道理，的确不是所有的弱者都值得同情。
她无话可说。
“那那幅画，到底是谁画的。”
“我画的。”
“你为什么要画那幅画？”
“我是个艺术家。”说到这里，罗曦竟然俏皮一笑，那模样分明是戏谑，却又带着几分认真。
单手撑着下巴，“如果我说，因为我热爱艺术，你信吗？”
“不信。”
“那不就结了。”
“那如果我信呢？”江心屿就知道这个罗曦不是什么善茬，不过她也跟她杠上了。
“你信那就简单了，我就是为了艺术啊。”她一副跟江心屿探讨的样子，“你看过我的那座雕塑作品吧。我一直觉得，不管是画，还是雕塑，都是有生命的。我一直都特别喜欢这一类的，就算是对生命的另一种探索吧。”
反正在他们这个领域，别人是这么认为她的。
“所以，我一直很想看看这种……人在濒临绝望或者死亡前的一种状态，这种真实的状态，或许会给我灵感。正好当时我杀他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直接毙命。不过那支笔也插得挺深，我看他的样子也坚持不了多久。”
所以当时她也很紧张，生怕他立马死的。
这对她来说，是个多好的机会，她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即将死亡的人。
“那时候，他应该绝望极了，只可惜，我体会不到。我的所有情绪，喜怒哀乐，其实都只是一种惯性反应，或者说……有时候是刻意为之，但是感觉并不强烈。”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她答，似乎不愿多说。
江心屿也不再问，去看苏立辰。
“所以当时你把他的样子画在了纸上？”苏立辰问。
“是，我怕我自己忘了，可是有个东西提醒我，我总能想起了。”她笑，“只可惜当时我手机没电了，他的手机又是密码锁，拍不了照片。不过，我也不喜欢拍照片，我觉得，有时候画出来的东西，会更带主观情感，会让你……”
她似乎想形容，但是找不到形容词。
“感情的生动。”苏立辰点头，“我明白，不过，酒吧那个案子呢？如果这个案子是正当防卫，那那个案子又是什么？”
罗曦的情绪被她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就带了出来，拿起桌上的一个香蕉，慢慢扒开，“那个人该不该死，苏警官不比我更清楚吗？”
“你是为了高雯？”
“也算不上是为了谁，可是以前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是她在我身边。你知道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事，真的很难忘记，所以我也很难忘记她，还有二丫，这些年我一直想着她们，想着我们相依为命的时候。每次遇到困难，我都是想着她们才熬过来的。”
所以高雯算是她的一个精神支柱，就像另一个他自己。而现在，她来到这里，再次遇见她，才知道原来她并不是她心中的神。
她也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么多年，她竟然被人折磨成了那样。
罗曦不敢去想，一想到，就总觉得那些痛苦都在她身上。
“我忍受不了，法律管不了的事，我就自己来。”她笑，“反正最后我心里书舒坦了，又有多少人会不舒坦，我也管不了。至于是不是毁了他的家庭，他的父母没有把他教好，这就是他们应该承受的。”
她咬了一口香蕉，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故事，问江心屿，“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吗？”
江心屿没有说话，她又自己说下去，“应该是十二岁吧。其实我也不想杀人，可是他们非要逼我。”
“谁逼你？”江心屿终于动了动嘴。
“罗云中，还有他们的女儿。”她忽然变得咬牙切齿，叫了声，“贱人。”
“你父亲？”
“父亲？”她冷笑一声，“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工具罢了。他们那时候没有生育，不知道听谁说，要抱养一个孩子，自己才能生。”
一开始他们的确对我很好，在那个孩子出生以前。
可是自从那个孩子出生，我看得出来，他们就不想养我了。他们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所以那个女的总觉得我占了他们家的资源。”
停了下，又继续：“你们听过一句话吗？有的孩子是来报恩的，而有的孩子，却是来报仇的。罗家那个小贱人，她就是来报仇的。”
罗曦是五岁那年被抱回去的，六岁那年跟他们移民去了国外，后来那女的就怀孕了，生下一个小女孩儿。
也就是罗曦口中的贱人。
自从那个小女孩儿出生，罗曦就要给她们家洗衣做饭，那个女的一开始只说让她先做着，后来变本加厉，虽然没有打过她，可是骂的很难听。
那些话跟刀子似的，割得罗曦浑身都疼。
而那个小女孩儿渐渐也长大了，会说话了，罗曦原本只将她当一个小孩儿，没有放在眼里。
可是没想到，她年纪不大，心思却还歹毒得很。
那孩子顽皮，总是做错事，甚至有一次，弄坏了她爸爸最喜欢的一幅画。但是她却说谎，把一切都推给罗曦。
虽然罗曦也才十岁出头，可是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儿比起来，当然是后者的话更容易被人相信。
那女的也指责罗曦，还说她撒谎成性，没有知恩图报的心，简直白养了一直白眼儿狼。
罗曦因此还挨了一顿打，因为国外不许打小孩儿，他们就关起门来，捂着她的嘴打。
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后，罗曦就成了那个小女孩儿的替罪羔羊。
不过，她跟高雯不同，她是一个报复心极强的人，哪怕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事后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那个小女孩儿太可怕了，才四五岁，她简直不是她的对手。
况且，对方还有爸妈护着，她算什么？
而真正的矛盾爆发，是在罗曦十二岁的那年，那天她养父养母都不在，让她照看妹妹。
她懒得跟那小女孩儿说话，自己在客厅做作业。但那小女孩儿却背着手走过来，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罗曦吓了她，问她：“干什么？”
“我有个惊喜送给你。”
她把手从背后拿出来，是一个装东西的盒子，罗曦觉得她是要整她，那盒子里肯定装着什么东西。
罗曦没有接。
她又笑着往她面前送了送，“姐姐，你拿着吧，这里面有你最喜欢的东西哦。”
小女孩儿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都是无辜和天真。
罗曦还是没有接，那女孩儿就把盒子放在她面前，“我给你放在这里，你一会儿一定要拆开看哦，真的是大惊喜，姐姐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