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选择和被选择都需要勇气,辛悦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更好的情况,可是至少她还有勇气。
距离上次来考察,已经时隔一个多月,辛悦有些惊讶穆文冲和穆文影兄妹会再次回到康帝酒庄。
辛悦倒是不多语,现在正是葡萄原汁经过发酵后,要灌装进橡木桶熟化的时候,忙得不想说话。
而穆文冲倒是兴奋得如上次进厂房一般。辛悦清楚地记得穆文冲坚持要体验一下酿酒的过程,他说:“我喜欢尝试这些。”
站在林立的不锈钢大酒罐中,穆文冲深吸了口气,他真的喜欢。其实,这样做的目的有几个,一是如果真的可以一举拿下品牌的代理,自然要对这个品牌的一切了若指掌;二是上次亲自参与酿制已经让酒庄庄主对自己另眼相看,这次倒灌,又来参与,代理权指日可待;三是源于辛悦的一句话,国内也有很多葡萄基地,但是出口与进口的对比太令人愕然。虽然知晓做为经销商和制造商所得利润巨大的差别,但还是忍不住有想做个葡萄酒制造商的念头产生。尤其是站在葡萄园中,领略一派田园风情,不知好过商场上机关算尽多少倍。
“悦,我们上次亲自破碎的葡萄在哪个罐里?”穆文影做出一副可爱象。
辛悦蓦然就想起几年前,穆文影追到这里时的场景,迅速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回忆。
穆文影则是以为她在说不知道,流露出遗憾的表情,辛悦开口了:“在葡萄被破碎的那一刻,就已经无法精确地知道它会出现在哪里了。能被区分的只有最先压榨和最后压榨的。”
穆文影皱了皱眉,以为辛悦在影射什么,幽幽地叹了口气:“是啊,正如,今日已不是昨日的我,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们都还是6年前,初来乍到却心高气傲的女生该多好。”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辛悦淡淡一笑。真是敌不过这种如果的假设,甚至从小就是用这般假设指引着方向。而几年前的变故,一下让她现实起来,人生中再没有如果。
穆文冲对自己的堂妹是了解的,于是更为关切地看了眼略显落寞的辛悦。不由得想起一个多月前。
那天,穆文冲坚持要酿酒,换上了胶皮衣裤后一进到车间,就立即被卡特指派了将需要破碎的葡萄从车上搬下来,并倒入机器槽中的工作。
穆文影和卡特聊了起来,而且显然她是有备而来的,对酿酒的过程也了解不少。辛悦看她们相谈甚欢,于是走近穆文冲,有些担忧:“这一箱大概是60斤,你做得来吗?”
“曲曲60斤算得了什么?”穆文冲毫不在乎地搬运起来。
突然穆文冲一个趔趄,辛悦连忙伸手帮助,甚至用身体帮他抵住了就要飞出去的装满葡萄的箱子。
一串挂在箱外的葡萄,恰巧被挤在辛悦的胸前,淡红色的汁液立即在雪白的衬衫上晕染开来。
穆文冲站定,重新提好箱子,可是看到辛悦的狼狈,有些惭愧:“一时对胶鞋与地面的摩擦没有掌握好,害你的衣服都脏了。”
“没关系,酿酒本来就是这样。”辛悦笑着化解了穆文冲的尴尬,索性帮他一起做了起来。
从车上卸下上百箱的葡萄,统统倒入机器槽中,然后卡特打开了开关。
“这是第一道工序,就是粉碎葡萄并剔除茎叶,也就是书中会写到的破碎或是粉碎的工序。”辛悦讲解着。
穆文冲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臂,点着头。穆文影则是说:“粉碎会更好些,总觉得破碎有些太过凄凉。”
看到辛悦不自觉地皱眉。
“我觉得还是破碎这个词更准确。”穆文冲看着运转着的机器,在他的心里,破碎还好,粉碎才更凄凉,因为再没有机会。
当机器停止转动的时候,卡特递给穆文冲一个刷子:“要把槽里的根茎清理干净,还要做好消毒,一会儿又有新的葡萄送来了。”
穆文冲探头看了一眼机器槽,有些奇怪:“那些葡萄哪里去了?怎么这里剩下的都是梗和叶子。”
“它们都已进入旁边的压榨机了。快点清扫吧,我已经看到有新的葡萄送进来了。”辛悦帮忙打开了机器槽的侧门,穆文冲跳了进去,将众多根茎扫了出去,并接过高压水管开始冲洗:“光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是说还要消毒?”
“这水里已经加了消毒的粉剂。”这次是穆文影插的话,说完又转头和卡特继续聊了起来。
辛悦淡淡一笑:“出来吧,把你踩过的地方也好好冲洗一下,我们该去做下一道工序了。”
穆文冲从机器槽里出来,真是久不运动,胳膊明显感到酸痛。
终于冲洗干净了机器槽,穆文冲低头看向自己,有些明了为什么辛悦会说酿酒是个机器脏又极其累的活了。但这只是开始,还不知道后面会怎样。
“刚才你问葡萄都去了哪里,现在你可能够知晓答案了。”辛悦指向旁边的机器:“都到了这里,这个是发酵酒缸,保持一定的低温,也叫‘冷却浸泡’。一般会放上六到八天,有时候时间会长些,这就需要酿酒师的判断了。”
“清扫的时候,我没有看到葡萄皮,难道葡萄汁和葡萄皮要混在一起发酵?”穆文冲提出疑问。
“这是酿制红葡萄所需要的,而且葡萄皮里的单宁会让葡萄酒的味道更丰富,甚至有人说是单宁决定了酒的风味、结构与质地呢。当然,并不是说单宁含量越高,葡萄酒就越好。一杯好的葡萄酒,应该是酒精、酸以及单宁相互协调和平衡的结果。
单宁的主要作用就是为葡萄酒建立‘骨架’,使酒体结构稳定、坚实丰满;有效地聚合稳定色素物质,为葡萄酒赋予完美和富有活力的颜色;和酒液中的其它物质发生反应,生成新的物质,增加葡萄酒的复杂性。”辛悦如数家珍地说着。
“感觉单宁就是红葡萄酒的灵魂一般。”穆文冲点头:“以前也经常会从侍酒师那里听到什么‘单宁如同天鹅绒般柔顺细致’的语言,却总是感觉他在自我陶醉中。”
辛悦被逗笑了:“国内也有侍酒师了吗?”
“应该是吧。”
“当然有了,国内的发展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样子了。否则就算是代理了顶级的红酒回去,没有侍酒师给予专业的推介,简直是一种悲哀。”穆文影忍不住插话。
看来她和卡特聊天不过是障眼法,辛悦没有再说下去。
“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都一样吗?”
“不一样的,过一会儿会有霞多丽葡萄送进来,到时你就可以知道了。”卡特说着将链接破碎机器的管子从酒缸上卸下,换上新的管子,链接在旁边的机器上,然后走到破碎机前,按下了开关。翻看了一下单子:“今天有10吨霞多丽,看来从今天起终于要起量了。”
“霞多丽和黑皮诺一样都是葡萄的品种,但是霞多丽是酿制白葡萄酒最好的葡萄,原产地亦是勃艮第。”辛悦适时地解释,让穆文冲频频点头。
机器不知疲倦地将葡萄和根茎分离出来,辛悦说:“除了粉碎的工序,后面与红葡萄酒可是完全不同了。”
果然,通过刚才接好的管子,那些葡萄进入了一个大的机器。
“这个是压榨机,因为白葡萄酒是不需要葡萄皮的,所以需要通过压榨机来取汁、分离。”卡特说完看向辛悦,接下来更麻烦的解释,让他用英文就很难表达清楚了。
辛悦领会,穆文冲却摆手说:“压榨机我能理解,就是将葡萄汁挤出来喽。”
“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辛悦摇头:“你看,现在压榨机并没有启动,但是压榨机下面的收集器里已经开始有汁液流出了。这些是葡萄母液的‘自然流汁’,是每一批白葡萄中质量最好的葡萄汁。当葡萄经过破碎后,就成了浆状的葡萄母液,不断进入压榨机时,自身的重量就可以自然地挤出这些最好的葡萄汁。通过收集器下面的管子进入酒缸中,成为这一批白葡萄酒中特级的。”
穆文冲挑眉:“那剩下需要压榨机工作的则是低一个等级的葡萄酒了吧。”
“没错。”
“原来是在酿制的开始就已经分出了等级。”穆文冲点头。
“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啊,人不也是如此,刚出生则已经因为家庭不同而分了等级。”穆文影更是感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