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手机再次响起,辛悦才从思绪中醒转。
“我们都到了,你赶紧过来吧,又不是只有你日理万机。”穆文影噼里啪啦地说着。
辛悦叹了口起,放下电话,拿了手包,又从抽屉中拿出车钥匙放了进去。
拉开办公室的门,正看到廉南岳在前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束天竺葵,辛悦若无其事地越过他,走进电梯间。
廉南岳的手机响了,他走到一旁接了起来:“你们几个吃就好了,我不想过去……好吧。”
辛悦蹙眉,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穆文影打过来的。
真不明白早上穆文影的那些话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还是她担心什么?难道会是因为廉南岳?她看向旁边的他,他也正看向她。
电光火石一般,辛悦的心底一惊。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昔日的勃艮第,廉南岳那般绝情的话犹言在耳,自己竟然又做起梦来。看来这顿饭还没吃,就已经开始反胃了。
电梯来了,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辛悦迟疑着没有挪动脚步,廉南岳也没有动,电梯门又合上了。
又一部电梯停了,打开了门,里面的人不多,辛悦走了进去,廉南岳迟疑了一下,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穆文冲,他连忙走了进去。
陷在思考中的辛悦突然感到有人碰触她的肩膀,转头,看见穆文冲的笑脸,惊讶地说:“你也在?”
穆文冲点头:“在想什么这么入神?”他把相对不太拥挤的角落让给了她。
廉南岳也和穆文冲打了招呼,这时,辛悦的手机响了,她接了起来,是蒙婉彤开心的笑声:“悦!生日快乐,我们的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辛悦露出开心的笑容,晃得廉南岳和穆文冲一愣。
“还有,以后你的生日要和另一个小家伙一起过了,依林有弟弟了。”
“真的吗?太神奇了。”辛悦觉得不可思议:“你们都在医院呢?我一会儿也去看看阿姨,也看看这个和我一天的小宝贝。”
“好呀,不过,你上班忙不忙?”蒙婉彤问道。
“还好,中午和文影、曼玲姐吃完饭,我就过去。”辛悦回答着,电梯就到了一层。
“曼玲姐和你午餐?”蒙婉彤紧张了一下,她没想到钟曼玲还会触碰到辛悦那里,于是有些焦急地说:“悦,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情,因为你工作忙,我没和你提起过,你要小心曼玲姐。而且文影的心机重,你更要小心。一会儿过来的时候,我详细说给你。”
“啊?”辛悦一愣,忍不住脚下亦是一顿,跟在她身后的穆文冲差点儿踩到她,连忙扶住她的肩,并说了对不起。廉南岳听到动静回头,正看到此景,刺目不已。
辛悦回神,掩住手机,不好意思地对穆文冲道歉后,快步出了大厦的门:“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穆文冲其实是把电话内容听到了一句,有文影?他确实不太放心了,于是看了眼廉南岳:“辛总今天生日,文影约了午饭,你也过去的吧?不叫上我可是不对哦?”
廉南岳根本就不想去的,但确实也是担心穆文影口无遮拦地说出什么,如果穆文冲过去,她一定会收敛的,于是连忙说:“文影和辛悦是同学,只是她们吃个饭而已,不过,穆总和我确实是应该过去的。”
穆文冲很满意,于是给助理打了个电话。然后和廉南岳跟着辛悦来到了穆文影订好的餐厅包间。
看到他们一同走进来,穆文影笑道:“你们两个分列在辛悦的身后,真像保镖。”
穆文冲笑着摆手:“给寿星做次保镖没有什么不妥。”
钟曼玲没想到穆文冲也会过来,看了眼穆文影,穆文影连忙介绍道:“哥,这是上次你们品酒会举办地——‘微醺酒馆’的老板曼玲姐。”
穆文冲和钟曼玲寒暄了两句,便先拉开钟曼玲旁边的空座,请辛悦坐下,自己则在辛悦的身边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廉南岳挨着穆文影坐下,这时,穆文冲的助理送来了一瓶酒,廉南岳看了一下,眉头一挑,穆文影也看到,钟曼玲笑了笑:“Domaine Leroy的Pommard Les Vignots 1997,仅出产4096瓶,这瓶编号是多少?”
“这编号是520。”助理说着把酒放下了。
穆文影皱眉:“好有寓意的编号呢,悦,你说呢?”
“Lalou女士的酒一定要在品尝后,才能有感触。”辛悦巧妙地回答。
钟曼玲说:“我知道Lalou女士,她特立独行,又充满野心,且作风彪悍呢。”
“是,她被称为‘勃艮第贵夫人’,但我很喜欢她。”辛悦说:“她是完美主义者,执着地在葡萄种植、酿造中完全不使用化学添加剂。而且,她采用的是被别人称为荒谬的自然动力种植法。”
“什么是自然动力种植法?”穆文冲问。
“应该比较像古代中国的农耕法则,根据天象、星座、月亮的阴晴圆缺来进行播种和采收。”辛悦回答。
“那这有什么好荒谬的?外国人总是以为自己的技术叫科技,而不尊重自然。”穆文影撇嘴。
“也不能这么说。”钟曼玲浅笑着:“Lalou女士酿的酒,在传统酒界总是受到非议,却得到真正饮者的尊重。”
“原来钟小姐对葡萄酒的研究这么深厚。”穆文冲真诚地赞许。
“因为辛悦一直就喜欢葡萄酒,这些都是被她科普的。”钟曼玲往后坐了坐,准备看戏了。
自从听了酒名,廉南岳就一直沉默。
穆文影看向他:“你怎么了?”
“我来开瓶吧,这酒放不了太久的,你们赶紧点菜。”廉南岳接过杨谦手中的酒和服务生送来的开瓶器,并没有回答穆文影的话。
瓶塞有些干竭,不过还算是顺利的拔出。
倒在酒杯中,颜色褐红,酒液有些许浑浊。
穆文影见到的都是酒液清亮的,于是问辛悦:“这种不是变质了吧。”
“不是的,Lalou女士坚持在装瓶的时候保持酒液最原始的状态,不对酒液进行澄清和过滤,所以看起来会有些浑浊。”辛悦的目光停留在那酒杯中的液体上。
现在闻起来有着如樱桃、红浆果、红醋栗、落叶、森林腐土、干无花果的香气。是那种让人辗转反侧、寤寐求之的诱惑味道。
穆文冲转动桌面,将酒杯停留在辛悦面前:“寿星先请。”
辛悦点头,取了一杯,轻轻晃动,轻抿了一口,有一丝遗憾。这酒入口肌理分明,但酒体薄弱,一方面酸度颇佳、彰显着活力,一方面单宁轻滑、暗示着年华逝去的无奈。
大家都分别取了一杯,穆文影抿了一口:“有些酸,不过这个味道我比较喜欢。”
钟曼玲点头:“水果风味可口宜人,还夹杂了一些泥土和辛香料的气息。”
穆文冲是门外汉,刚刚开始了解红酒,所以没说什么。
廉南岳喝了一口,叹了口气:“嗯,香气高雅,独特,持续感和复杂度都很好,只是,这酒应该三年前喝掉。”
“怎么?这酒不能喝?坏掉了么?”穆文影问。
“没有,不是坏掉,而是她最美丽的时候被人错过了。就像一个好女孩,现在却依然独身,让时光空度,她不应该拒绝相信爱情,不应该等待爱情,而应该去勇敢地爱。”廉南岳低着头,慢慢地说。
“哇,这么高深?原来你也是懂酒的。”穆文影赞叹。
辛悦心底有丝震动,是的,廉南岳一直都是懂酒的,懂她的。
辛悦的沉默,以及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悲怆,让穆文冲感到心上压了巨石,突然有要窒息的感觉。
他低头又喝了一口这酒,似乎可以体会得到这酒的韵味了,甚至也能体会它正当风华,却生生被错过的那份遗憾了。
喝尽杯中酒,穆文冲再次看向辛悦,突然有一种领悟。好酒需要在合适的时机,被合适的人打开,而辛悦,即便是有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但是她依旧美丽,依旧迷人。
此刻在他的心底,突然明亮起来,他早已对辛悦倾动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