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辛悦就赶去了协和医院,虽然离得不远,但路上有些堵,中午的阳光烤得有些热,方才又喝了两杯红酒,红潮袭上她的脸,心底也是潮汐涌动。廉南岳的话让她对这个男人恨不起来,但也总算是把爱放下了,终究放下了。
他说:“她最美丽的时候被人错过了。就像一个好女孩,现在却依然独身,让时光空度,她不应该拒绝相信爱情,不应该等待爱情,而应该去勇敢地爱。”
是他给她伤害,也是他给了她勇气,那段最美的年华的相遇和付出,终究成了过往,回头望,痛得心碎了一半,却依旧要笑着和过去告别。
终于到了医院,辛悦按照微信上信息,直接来到了产科病房,即使是豪华单间,也显得拥挤。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就是产科与其他科室最不同的地方,这里代表着新生和希望。
辛悦放下手中在门口买的果篮,一边说着恭喜一边走到婴儿身边,他正安静的睡着,这让她一下想起了卢卡斯小时候。
看到辛悦瞬间红了的眼眶,蒙婉彤走过来:“我们竟然还能做小姐姐,真开心。”
辛悦忍不住笑了,当年她在勃艮第生下卢卡斯的时候,第一个抱卢卡斯的人就是蒙婉彤,她说她终于升级做干妈了……
“刚才的饭局如何?曼玲姐说了什么吗?”蒙婉彤把辛悦带到了走廊上,和她一起坐在椅子上。
辛悦摇头:“曼玲姐没说什么,她是文影叫来的和事佬,不过,这次我是真的放下廉南岳了。他给我生命里留下的再不是遗憾,而只是一场并不后悔的恋爱,自此,我们各自安好就好。”
蒙婉彤揽住了辛悦的肩:“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我真的很高兴。”
辛悦努力笑出来:“你呢?怎么会让我小心曼玲姐?”
蒙婉彤叹了口气,梳理了下心情和逻辑,才娓娓道来,将始末说了出来,惊得辛悦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
“别为我担心,我这次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会再逃避了。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十年,更没有什么不战而胜。”蒙婉彤反握住辛悦的手:“回来之后,我想了很多,原本以为经历得已经够多,早该看破一切,远离纷扰。却发现,是自己把自己屏蔽在一个角落,错把隔离当超脱了。”
辛悦郑重地点头:“是呢,我躲在勃艮第时也一直在自怨自艾,以为是人心有病,为了所谓的功成名就、所谓的财富,可以把最真挚的爱情视为粪土。但现在我明白了,这不过是我和他三观上的不统一,不能共进退而已,而非他人、社会的病。”
“对,我回来后也反思了不少自己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太却反安全感,又渴望被疼爱、被珍惜,只知道势在必得,干出那么多傻事,现在真的不敢回头看。”蒙婉彤笑了,她最喜欢和辛悦谈心。
“谁说不是,我没有父爱,你缺母爱,我们以为自己不在乎,也掩饰得够好,却处处露怯。比起隋馨,我们差得太远,完全没有把这些化作动力,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带了一身的伤。不值得!”辛悦站了起来:“我晚上和公司的同事有个迎新会,9点也就结束了,然后,我们好好聚聚如何?以前躲在勃艮第收收礼物还行,如今都回来了,该多聚聚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晚上,在依林那里,我们一会儿就回去准备。”蒙婉彤说着,送辛悦到了电梯间,电梯门打开,腾依林拎着一堆东西走了出来:“悦你来了,看到我弟没有?”
“当然看到了,好漂亮。”辛悦笑着给了腾依林一个拥抱:“我先回去上班,晚上九点去你那里,不醉不归。”
“好的。”腾依林期待这个聚会很久了。
晚上的迎新会,穆文冲也跑了来,辛悦很是惊讶:“穆总也要参加?”
“当然了,他们也都是我的员工呀。”穆文冲心情愉悦。
廉南岳的心底有一丝不安闪过,只是他没有立场担心什么。
辛悦在员工到齐之后,先打开了这瓶Chateau Margaux,将酒倒进醒酒瓶中。
见着酒液流出,那颜色让穆文冲大吃一惊,浅浅的有些暗哑:“怎么是这种颜色?”想起在品酒会上,辛悦曾点评过的那支在《失乐园》里出现的Chateau Margaux 1983,他不禁担忧:“难道这瓶也过了适饮期。”
辛悦笑了,不仅是回答穆文冲,也对在座的10多名员工说:“每一瓶葡萄酒都有生命,而它们的生命精彩度也完全不同,你们慢慢体会。”
说着她继续慢慢倒着酒液,开始的时候棕红的颜色泛着黄,随着酒量渐多颜色也好看了些,离得最近的莫羽惊讶地说:“这颜色有变化了。”
辛悦又倒了一些出来,然后说:“你们传着看看,用你们这几日学习了的葡萄酒知识,来形容一下它。”
醒酒器在每个人手中过了一遍,有员工说:“看到有茶色的边缘,好像是一点老化的迹象。”
也有人说:“酒液当中是石榴红的核心、甚至还有一点黑色,似乎有着强劲的生命力。”
“我闻着有点烤面包的味道,但感觉有些闷。”还有人说。
廉南岳品尝了一口:“虽然觉得好像失去了一点活力,但是单宁结合得很好,有一个内聚的平衡。含在口中数秒,再咽下去,上颚很快出现一阵酥麻的快感。回味是黑胡椒的辛辣和清晰的烤面包的香,收紧悠长。”
“廉副总说得跟诗文一般。”最终也来了的韩笑夸张地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我们边吃边欣赏吧,半小时后再看看。”辛悦莞尔一笑,这批员工可以雕塑。
半小时后,雪茄盒、烟草的香气呈现,偶尔皮革、潮湿土地的味道也飘过鼻端,廉南岳又尝了一下:“比刚才要强而有力,协调,优雅,而且变得复杂了。”
两小时后,大家吃得尽兴,玩得也尽兴,莫羽与严秋挑选的礼物非常精致。而此时,装在醒酒器里的酒液,让众人惊艳不已,颜色竟然越来越活泼有力,黄的色调不见了,石榴红的心在扩大,仅余一线的琥珀边缘。浓的烟草、淡的皮革、一点矿物的味道。
每人分了一杯,品尝过后,赞叹声不断,辛悦说:“上层轻柔的烤榛子、牛油烤面包的香味飘过,然后是甘草的甜、香草的美、玫瑰的甘醇、龙涎香的性感、香子兰的魅惑,凝结成沁人的馨香。口感均衡、丰满,单宁圆熟,收结华丽。
时至今日,将近30年的岁月却让这支酒拥有了更丰富的韵味。且越来越活泼,越来越有力的口感让人可以体会到一种不断新生的力量。亦如你们,各自经历了不同的生活,最终聚拢在这里,用这醇美的葡萄酒,写就自己瑰丽的人生。”
如果说有人拜倒在石榴裙下,而穆文冲此时笑得迷离,他一定是折服在辛悦举起的酒杯下了。心悦诚服这个成语拥在此时此刻,也是最恰当不过了。
掌声过后,一瓶酒也被分尽,餐会散场了,但是每个人心中的盛宴刚刚开场。